第3章

溜回窝棚,我像做贼一样钻进去。

拨开纸箱,她还在那儿,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

我把包子递过去,还带着我的体温。

“吃。”

她饿坏了,小手捧着,小口小口咬,吃得特别香。

我看得自己也咽口水,胃里像有只手在挠。

我才想起来,那两个包子,我忘了给自己留一个。

等她吃完,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着问她:“你叫什么?家在哪?”

她歪着头,想了半天:“小小…”

“然后呢?”

“有…好多车车…嘟嘟…”

“还有呢?”

她小脸突然皱起来,露出害怕的表情:“狗狗…狗狗凶!”

车多?狗凶?

锈水镇车不多,野狗倒是不少,见谁都呲牙。

这他妈上哪找去?

完了。

我看着她懵懂的眼睛,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灭了。

不是附近人家丢的孩子。

那伙人渣是从别处弄来的。

她回不去了。

至少,暂时回不去了。

压力像只手攥紧了我的喉咙。

两张嘴。

我盯着角落里那点可怜的“存货”——半瓶水,几块干瘪的饼干屑。

以前饱一顿是一顿,饿着也就饿着了,现在不行了。

到晚上,我翻出那沓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识字卡片,边角都烂了,脏得要命。

“来,”我递给她一张,“这个是…天。”

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卡片上的太阳。

“天…”她小声跟着念。

声音细细软软的。

窝棚外头是锈水镇永不停歇的风声和远处机器的轰鸣。

窝棚里头,就着一点点漏进来的月光,我指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这个念‘人’,像不像岔开腿站着?”

她咯咯笑起来,学着我岔开腿。

那笑声轻飘飘的,却好像把这破窝棚都照亮了一点。

白天,我胆子大了点。

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带她到工厂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上班”。

教她认哪种铜丝值钱,哪种塑料片能多换一毛。

她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捡到一小块金属就献宝似的捧给我。

“哥哥!给!”

我接过那还沾着泥的玩意儿,心里头酸酸胀胀。

她开始叫我“哥哥”。

这称呼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暖。

可焦虑像个影子,越拉越长。

养活自己难。

养活一个正在长身体、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子,难上加难。

每次出去找食,我都提心吊胆,时间掐得死死的。

生怕回来晚了,她出事。

或者更糟——她不见了。

捡来的饼干不敢自己吃了,得留给她。

看她小口小口吃,比我吃下去还舒坦。

但看着她的小脸,我又怕。

怕她习惯这种日子。

怕我根本给不了她更好的。

怕哪一天,黑狗帮的人,或者别的什么,找到这里。

那天晚上,她靠着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

“哥哥…好…”

我心里猛地一抽。

好什么好。

这日子烂透了。

我搂紧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

我得想办法。

一定得想办法。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自己急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