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回窝棚,我像做贼一样钻进去。
拨开纸箱,她还在那儿,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
我把包子递过去,还带着我的体温。
“吃。”
她饿坏了,小手捧着,小口小口咬,吃得特别香。
我看得自己也咽口水,胃里像有只手在挠。
我才想起来,那两个包子,我忘了给自己留一个。
等她吃完,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着问她:“你叫什么?家在哪?”
她歪着头,想了半天:“小小…”
“然后呢?”
“有…好多车车…嘟嘟…”
“还有呢?”
她小脸突然皱起来,露出害怕的表情:“狗狗…狗狗凶!”
车多?狗凶?
锈水镇车不多,野狗倒是不少,见谁都呲牙。
这他妈上哪找去?
完了。
我看着她懵懂的眼睛,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灭了。
不是附近人家丢的孩子。
那伙人渣是从别处弄来的。
她回不去了。
至少,暂时回不去了。
压力像只手攥紧了我的喉咙。
两张嘴。
我盯着角落里那点可怜的“存货”——半瓶水,几块干瘪的饼干屑。
以前饱一顿是一顿,饿着也就饿着了,现在不行了。
到晚上,我翻出那沓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识字卡片,边角都烂了,脏得要命。
“来,”我递给她一张,“这个是…天。”
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卡片上的太阳。
“天…”她小声跟着念。
声音细细软软的。
窝棚外头是锈水镇永不停歇的风声和远处机器的轰鸣。
窝棚里头,就着一点点漏进来的月光,我指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这个念‘人’,像不像岔开腿站着?”
她咯咯笑起来,学着我岔开腿。
那笑声轻飘飘的,却好像把这破窝棚都照亮了一点。
白天,我胆子大了点。
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带她到工厂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上班”。
教她认哪种铜丝值钱,哪种塑料片能多换一毛。
她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捡到一小块金属就献宝似的捧给我。
“哥哥!给!”
我接过那还沾着泥的玩意儿,心里头酸酸胀胀。
她开始叫我“哥哥”。
这称呼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暖。
可焦虑像个影子,越拉越长。
养活自己难。
养活一个正在长身体、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子,难上加难。
每次出去找食,我都提心吊胆,时间掐得死死的。
生怕回来晚了,她出事。
或者更糟——她不见了。
捡来的饼干不敢自己吃了,得留给她。
看她小口小口吃,比我吃下去还舒坦。
但看着她的小脸,我又怕。
怕她习惯这种日子。
怕我根本给不了她更好的。
怕哪一天,黑狗帮的人,或者别的什么,找到这里。
那天晚上,她靠着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
“哥哥…好…”
我心里猛地一抽。
好什么好。
这日子烂透了。
我搂紧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
我得想办法。
一定得想办法。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自己急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