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公司。总是公司。
林深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所有准备好的、小心翼翼的请求，比如“能不能陪我一小会儿”，或者“尝一口蛋糕好不好”，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叹息。他早就该习惯的，不是吗？在江辰的世界里，优先级永远清晰明确，而他林深，永远排在末位。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用惯常的、温和顺从的语气说，“工作要紧。”
江辰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懂事”很满意。“我先去洗澡。”他转身走向浴室，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林深站在原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感觉那水像是浇在自己心上，一片冰凉。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淋漓的雨幕，玻璃上映出他自己模糊而苍白的脸，像一个无所依归的孤魂。
冰箱里的蛋糕，最终没有被拿出来。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象征，象征着那些不被在意的、小心翼翼捧出的心意，最终只能在冰冷的角落里，慢慢变质。
二
几天后，林深位于城东旧街区的个人小画展筹备进入了最后阶段。这条街区的艺术氛围浓厚，但与江辰经常出入的那种顶级画廊截然不同，这里更接地气，也更……不值钱。至少，在江辰看来是如此。
让林深意外的是，江辰竟然抽空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这位是王总，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江辰向林深介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个不相干的物件，“王总对艺术很有兴趣，顺路过来看看。”
林深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江辰愿意带人来他的画展，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愿意向他的世界稍微靠近一点点？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雀跃，走上前，想向王总介绍自己的创作理念，那些关于光影、关于情绪、关于生命中稍纵即逝的温柔的捕捉。
然而，他刚开口说了没两句，江辰便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他，转向王总，语气是商场精英特有的、带着计算性的熟稔：“王总，您看这幅，《雨夜独白》，色调和构图都还不错，虽然作者没什么名气，但胜在情感真挚，挂在家里做装饰，或者作为一些小规模的投资，还是有潜力的。”
“一个朋友，画着玩而已。”江辰之前对别人的介绍言犹在耳。
林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江辰的侧脸，那张他深爱着的、无数次用画笔细细描摹的脸，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如此冷酷。
他的画，他倾注了心血和灵魂的创作，在江辰口中，只是“装饰品”，是“小规模投资”，是“画着玩”。
王总显然对江辰的话很受用，饶有兴致地点评了几句，话语间充满了商人对物品的估价口吻。
林深站在一旁，手指无声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脆弱而勉强的微笑，仿佛戴上了一张撕不下来的面具。
“是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遥远，“只是……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