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摆放在这里的一件商品,等待着被估价,被评判。他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情感和梦想,在江辰和他那个世界的标准下,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
人群终于散去,空旷的临时展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他环视着墙上那些他视若珍宝的画作,它们曾经是他唯一的慰藉和出口,此刻却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一种彻骨的冰凉,从脚底慢慢蔓延至全身。比那个雨夜等待的失望,更加寒冷。
三
深夜,林深被客厅传来的沉闷响声惊醒。他披衣起身,推开卧室门,看到江辰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胃部。
他又胃疼了。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和过度劳累,让他的胃变成了一个随时会爆发的隐患。
林深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所有白天积攒的委屈和寒意,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快步走进厨房,熟练地找出胃药,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又拧了一条热毛巾。
他蹲在沙发边,轻声说:“把药吃了。”
江辰紧闭着眼,眉头锁成了川字,没有反应。
林深犹豫了一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热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然后,他将自己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江辰冰冷的胃部。
掌下的肌肉紧绷而僵硬。林深轻轻地、一圈一圈地揉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份痛苦。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大学时代。那次江辰打球受伤,他也是这样,笨拙而又坚持地守在他身边,用并不熟练的手法帮他按摩扭伤的脚踝。那时的江辰,虽然也沉默,但眼神里没有现在这种厚重的疲惫和疏离,偶尔看向他时,甚至会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不知过了多久,江辰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在睡梦中,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只手搭了过来,恰好覆在了林深的手背上。
那掌心带着药力的温热和一丝汗湿。
林深浑身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极其贪恋这一刻的、久违的亲密接触,这虚假的温暖让他几乎要产生错觉,以为一切都没有变,他们还是大学校园里那一对简单相爱着的恋人。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惊扰这偷来的片刻温存。
时间仿佛静止了。窗外的城市已经沉睡,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声,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呓语。
然而,黎明终究会到来。
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江辰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他睁开眼,眼神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清明和冷静。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握着林深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猛地松开了手,动作快得带着一丝嫌弃的意味。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手背上的温暖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凉的空气。林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