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顾念。
爹爹镇守北疆,娘亲早逝,我在府里过得跟个透明人差不多。
人人都说我沉闷无趣,只知道躲在绣楼里,跟些故纸堆打交道。
我的二婶,柳氏,最喜欢在人前“心疼”我。
心疼我穿着老气,心疼我针法陈旧,顺便再把我那花枝招展的堂妹顾蓉夸上天。
她以为我听不懂她话里的刺,看不见她眼里的轻蔑。
她不知道。
我那些所谓的“陈旧”针法,是从前朝孤本里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
我指尖捻的每一根丝线,都藏着早已失传的宫廷绝响。
她们想把我当垫脚石,踩着我往上爬。
那我就让她们看看,石头到底有多硬。
我的清醒和理智,不在嘴上,全在针尖上。
1
国公府的家宴,一向是场戏。
我祖母坐在上首,手里的佛珠捻得不紧不慢。
底下各房的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二婶柳氏的声音又尖又亮。
穿过满桌的杯盘碗盏,精准地扎进我耳朵里。
“哎哟,瞧瞧我们蓉儿这身新裁的衣裳。”
“这袖口的‘如意云纹’可是如今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
“是金玉坊的王绣娘亲手做的,光定金就给了五十两呢。”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黏在了我堂妹顾蓉身上。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撒花襦裙,确实鲜亮。
袖口那几朵云纹,绣得也算工整。
顾蓉被夸得脸颊飞红,得意地挺了挺胸。
眼角的余光,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
带着点炫耀,又带着点说不清的优越感。
我没做声。
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放进嘴里。
肉质Q弹,味道不错。
二婶见我没反应,显然很不满意。
她最擅长的,就是捧一踩一。
捧完了亲闺女,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我。
“念念这孩子,就是太沉闷了些。”
柳氏叹了口气,一副为我操碎了心的模样。
“整日待在绣楼里,也不跟姐妹们出去走动走动。”
“你看你这衣裳,颜色素净得跟什么似的。”
她顿了顿,终于把话头引到了她最想说的地方。
“这袖口的针脚……倒是细密。”
“就是这针法,唉,太陈旧了。”
“现在京里的姑娘们,谁还用这种老掉牙的平绣啊。”
这话一出,几位婶娘和姐妹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袖口上。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常服。
袖口上,只用银线绣了一支小小的兰草。
样式简单,针法也确实是最基础的平针绣。
看上去,平平无奇。
顾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很快用帕子捂住嘴,但那声笑,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大姐姐许是太专注看书了,不知道外面的时兴款式。”
她的话听着是在为我解围,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二婶立马接上:“可不是嘛!念念,不是二婶说你。”
“咱们国公府的姑娘,出去代表的是府里的脸面。”
“你这手艺,自己看着玩还行,穿出去可要叫人笑话的。”
“我们蓉儿那件,回头让她借你穿穿,你也学学新样子。”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们把戏台子搭好了,就等着我这个主角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