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羞愧难当,要么恼羞成怒。
无论哪种,都正中她们下怀。
我咽下嘴里的肴肉。
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然后抬起头,看向柳氏。
我没生气,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二婶说的是。”
我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京城里时兴的款式,我确实不大懂。”
柳氏以为我服软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
“知道就好,往后多跟你妹妹学学。”
我点点头,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袖口上的东西,倒也不是随便绣的。”
我伸出右手,将袖口平展在桌面上。
那支银线兰草,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二婶和妹妹只看到了正面,不如……再看看反面?”
柳氏和顾蓉都愣住了。
绣活儿还分什么正反面?
反面不就是一堆乱糟糟的线头和针脚吗?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探过头来。
我将袖子翻过来。
当反面的景象呈现在众人眼前时。
我听到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一直捻着佛珠的祖母,都停下了动作,朝这边看了一眼。
袖口的反面,没有一个线头。
针脚平滑如镜,光洁得像一整块缎子。
更让人惊奇的是。
反面绣着的,根本不是兰草。
而是一首诗。
“幽兰在空谷,馥馥吐奇芳。”
十个娟秀的银线小字,笔锋清晰,排列整齐。
字迹,竟与正面那支兰草的轮廓,没有丝毫重叠。
正面是画,反面是字。
画是画,字是字。
两面各自成章,互不干扰。
满室寂静。
针落可闻。
顾蓉脸上的得意,寸寸碎裂。
二婶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们根本看不懂。
但她们能感觉到,这东西,不简单。
这已经超出了她们对“刺绣”的认知范围。
我收回手,声音依旧温和。
“我这点不成器的手艺,确实上不得台面。”
“让二婶和妹妹见笑了。”
我的话很谦虚。
但听在柳氏和顾蓉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巴掌。
火辣辣地抽在她们脸上。
2
柳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来挽回颜面。
可看着我那截袖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懂,但她不傻。
能做出这种绣品的,绝不是她口中“陈旧”“老掉牙”的针法能解释的。
再拿顾蓉那五十两银子的“如意云纹”来比,简直是自取其辱。
还是坐在我旁边的三婶,先开了口。
她是个老好人,向来不参与这些争斗。
“念念,你这……你这绣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语气里满是惊叹和好奇。
我正好借着这个台阶下。
“三婶谬赞了。”
我将袖口又展示了一下。
“这针法,确实有些年头了。”
“是我前些日子,在一本前朝的杂记里看到的。”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氏和顾蓉。
“书上说,这叫‘双面三异绣’。”
“双面三异绣?”
几位女眷都跟着念了一遍,满脸的茫然。
这个词,她们听都没听过。
我开始解释,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