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是个瘦瘦小小、头发枯黄的小女孩,躲在破旧出租屋的门后,用一双大得惊人的、黑沉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戒备。
她的母亲,那个与他家有些渊源、名叫李静的女人,已经病得下不了床,气息微弱地请求他父母,照顾这个孩子。
陈暮当时自己也是一团糟,生活像一列脱轨的火车,撞击得他晕头转向。
他的父母年事已高,最终,这个责任阴差阳错地落在了他这个刚工作不久的“长子”身上。
为了给林晚一个合法的身份和相对正常的成长环境,在办理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后,她成为了他家收养的女儿,名义上成了他的妹妹。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一种怎样的责任感,或许是对父母要求的妥协,也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像极了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动物,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后来,李静去世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单身男人,开始学着照顾这个十岁的小女孩。
他学着给她扎辫子,虽然最初总是歪歪扭扭;他带她去吃肯德基,看她小心翼翼地舔着冰淇淋,露出第一个浅浅的笑容;他送她去上学,看着她背着比自己还大的书包,一步步走进校门;他也在无数个她被噩梦惊醒的夜晚,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直到她重新入睡。
日子就在这种混乱、温暖又充满责任感的节奏中流淌过去。
他看着她一点点长高,变得开朗,笑容多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
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监护人,是她世界里那座可以依靠的大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悄悄改变了呢?
是那个黄昏吗?他下班回家,看到十六岁的林晚坐在窗边写生,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绽放,那份美丽让他心惊。
还是那个雨天?她去学校给他送落下的文件,浑身被雨淋透,单薄的夏衣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少女青涩而美好的曲线。他慌忙拿毛巾给她,呵斥她不该冒雨跑来,她却倔强地看着他,说:“我怕你着急用。”那一刻,他心头涌上的,不仅仅是责备,还有一种他不敢深究的悸动。
亦或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朋友们都散去后,她喝了一点酒,脸颊绯红,眼睛亮得惊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暮,我长大了。你能不能……别再只把我当妹妹看了?”
他当时是如何反应的?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甩开了她的手,用近乎粗暴的语气告诫她:“别胡说!我是你哥!”
“哥哥?”林晚当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嘲讽的笑意,“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
那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包裹在两人关系表面那层温情脉脉的纱布,露出了底下错综复杂、禁忌丛生的真相。
是啊,他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纽带。最初的联系,源于一份道义上的收养关系。这份关系,在岁月的发酵下,早已变质,生长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迷茫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