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折芳抬眼,目光如夜星:“我救的不是他们,是‘真相’。”

“什么真相?”

他沉默片刻,将匕首收入袖中,只道:“七日香约,才第一天。姑娘若真想知道,不妨再听六日。”

夜风穿堂,吹动帘幕,也吹散了瓶中返魂梅的最后一缕香。

叶长笙不知,她已踏入一张巨网——网眼由胭脂织就,由谎言缠绕,而网心,是十五年前那场将她母亲、他父亲、老掌柜、乃至整个长安都拖入深渊的宫廷秘案。

而顾折芳亦不知,眼前这女子,手中所持的账册残页,正是当年他父亲顾承恩临死前,藏于宫墙夹壁的最后证物。

西市依旧喧嚣,灯火如昼。

可在这盛世的表皮之下,已有裂痕悄然蔓延。

第一道风,已吹动了折芳馆的门帘。

第二章 胭脂局

春深,折芳馆前排起了长队。

贵妇们披锦戴绣,为争一盒“十二花月令”胭脂,不惜掷金百两。这新出的系列以十二月令花卉为名,每盒配一首小令,胭脂色随月变:正月“玉兰雪”,二月“桃夭霞”,三月“棠梨泪”……最奇的是三月那盒“棠梨泪”,涂之双颊,初为淡粉,半时辰后竟渐转绯红,如泪染胭脂,惹得无数闺中女子争相试妆,传言“郎君见之,必动春心”。

叶长笙立于阁楼暗处,手中摊开账册,眉心紧锁。

“不对。”她低声自语,“每月‘醉胭脂’产三百盒,‘十二花月令’又出一百二十盒,可馆中原料仅够七十盒之用。其余去向——”

她翻至最后一页,指尖顿住。

一笔墨迹极淡的记录赫然在目:“三月十七,春分,‘棠梨泪’三十盒,送‘旧宅’。经手人:柳。”

“旧宅?”她从未听闻折芳馆另有别院。

正欲细查,忽闻楼下喧哗。顾折芳自前厅步入,手中托一漆盒,面上笑意温淡,可眼底却藏一丝冷意。他将盒子递来:“姑娘今日试‘棠梨泪’,可愿为折芳馆题一句评语?”

叶长笙接过,打开盒盖。胭脂色如初绽海棠,香气却不似寻常脂粉,反而透着一丝极淡的药味——与账册中那味“南诏红花汁”的描述略有出入。

“这香,”她忽然抬头,“不是用南诏红花?”

顾折芳眸光微闪,随即笑道:“姑娘好灵的鼻子。实不相瞒,南诏红花去年断供,现用‘血萼草’代之,药性更烈,晕色更久。”

“血萼草?”叶长笙心头一震。此草产于南疆,有微毒,久用可致心悸,民间多用于巫蛊之术,怎会用于女子妆容?

她不动声色,将胭脂轻点于指尖,凑近细嗅。药味之下,竟藏一丝极淡的墨香——似新写未干的字迹。

“这盒子……”她忽然翻转盒底,借光细看。

一道极细的刻痕映入眼帘——非花纹,非编号,而是一行微如蚊足的字:

“范阳兵动,马蹄三千,藏于鹿台谷。——三月十七,寅时。”

她指尖一颤,盒几乎落地。

顾折芳已察觉,迅速合上盒盖,低声道:“姑娘莫再看。”

“这是什么?”她声音发紧。

“是边关军情。”他目光沉静,“每一盒‘十二花月令’,底刻密信。折芳馆不是胭脂铺,是信局。老掌柜用脂粉为墨,以香料为纸,将安禄山谋反的证据,一盒盒送入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