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好吗?”
军医摇了摇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入夜后,车队在驿站休整。我让云珠熬了一碗浓稠的米粥,又拿了一些上好的伤药,悄悄去了那辆马车。
他躺在干草堆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走过去,借着马车外挂着的灯笼光,看清了他的脸。
很清秀的一张脸,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只是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平添了几分凶狠。
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看到是我,眼神里的警惕和凶狠更重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我把粥和药放在他身边。
“喝点东西,然后把药换了。”
他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张嘴。”
他依旧不动,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有些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
僵持了许久,他似乎终于确定我没有恶意,才迟疑地张开嘴,把那勺粥吃了下去。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艰难才咽下去。
一碗粥,喂了很久。
喂完后,我拿起伤药,想亲自给他换药。
“我自己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一样。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愣了一下,把药瓶递给了他。
他接过药,沉默地解开身上包扎的布条,露出那些狰狞的伤口。然后,他把药粉,面无表情地,直接撒了上去。
我看着都觉得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摇了摇头。
“奴隶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我想了想,“你就叫‘野’,好不好?像原野上的草,烧不尽,吹又生。”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点了点头。
“野……”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要刻在骨子里。
气氛有些沉闷。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用丝帕包着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问。
“糖。”我笑了笑,“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吃一块,心情就会好很多。”
他迟疑地接过去,打开丝帕。
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
他拿起来,放进嘴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甜香,在他干涩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他那双一直像冰一样冷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我……”他看着我,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郑重,“我会报答你的。”
我笑了。
报答?他一个连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奴隶,拿什么报答我?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气的承诺。
我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玉佩。那是我母后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是一块很普通的平安扣。
我把玉佩塞进他手里。
“这个给你,就当……是临别的礼物吧。”
“临别?”他愣住了。
“嗯。”我站起身,“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到北边的山口。从那里一直往北走,就是漠北草原。天高地阔,总比待在中原,当一辈子奴隶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