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进得很慢,像一场冗长又悲伤的送葬。
我,南燕国的昭月公主沈昭月,就是那个活着的祭品。
三个月后,我将嫁给邻国大齐那位年过花甲的君主,成为他数不清的女人中的一个,为我的国家换取边境短暂的安宁。
车窗外的风沙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我心头发冷。
“公主,前面好像出事了。”侍女云珠小声说。
车队停了下来。
我掀开车帘的一角,看见前方驿站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喧嚣声和粗鄙的咒骂声,混杂着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刺耳得很。
“怎么回事?”我问。
护卫统领李将军很快过来回话,语气里满是嫌恶:“回公主,是一群奴隶贩子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货色。没什么好看的,污了您的眼。”
他说着就要下令车队绕行。
“等等。”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云珠急忙为我撑开伞盖,挡住天上那毒辣的太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我看见了那个奴隶。
他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口子,旧伤叠着新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可那双眼睛,却像黑夜里的狼。
即便被踩在泥地里,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挥鞭的壮汉,充满了不屈和淬了毒的恨意。
我的心,没来由地被刺了一下。
“住手。”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奴隶贩子回头看见我,看见我身上华丽的宫装和身后森严的护卫,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不知是哪位贵人在此,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这个奴隶,我要了。”我淡淡地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将军和云珠。
“公主,不可啊!”李将军急忙劝阻,“此去大齐,路途遥远,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奴隶,恐有不测。再说,他这副样子,怕是活不过今晚。”
“我说了,我要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已经是一场无法反抗的悲剧了,如果在坠入深渊前,能顺手拉住另一个正在下坠的灵魂,哪怕只有一下,也是好的。
奴隶贩子大喜过望,他本以为这奴隶今天就要被打死,没想到还能卖个价钱。
“十两银子。”我让云珠付了钱。
那几乎是天价了,但我不屑于跟这种人讨价还价。
两个护卫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架向车队。他路过我身边时,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了我。
那眼神很复杂,有惊愕,有不解,还有一丝……警惕。
我没理会,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我知道,我做了一件蠢事。
一件,会给我自己,也给这个国家,带来滔天巨浪的蠢事。
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
我只是,发了一次善心。
仅此而已。
2
他被安置在车队最后一辆拉杂物的马车里。
我派了随行的军医去给他看伤。军医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公主,那奴隶身上的伤太重了。鞭伤、刀伤、烫伤……还有陈年旧伤。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