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像冰冷的金属摩擦,“休息吧。”
他操控着电动轮椅,无声地转过身,重新背对着我,面向那堵隔绝了所有光线的厚重窗帘,再次将自己沉入那片浓郁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拒绝交流、充满冰冷的压迫感的背影。
这个房间很大,带着奢华的起居室套间。我像个被遗弃的幽灵,在冰冷的沙发上蜷缩了一夜。那声核桃碎裂的脆响,那句穿透时光的低语,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反复在我脑海中闪现、重叠、放大,像一群无形的毒蜂,持续不断地蜇刺啃噬着我的神经。恐惧、困惑、荒谬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吞噬。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几缕惨淡的灰色光线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带,我才在极度的精神透支中勉强合上眼。
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偌大的空间空寂得可怕,仿佛昨夜那恐怖的对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空气中那淡淡的消毒水和干燥木屑的味道似乎也淡了许多。
沉重的窒息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需要做点什么,任何事,来转移这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注意力。目光扫过富丽堂皇的套房,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通向书房的门上。那扇门,昨夜他就是在那里消失的,像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轻轻一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股更加浓郁的、陈旧的纸张和干燥木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书房的光线比主卧更暗,窗帘同样拉得严严实实。巨大的红木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厚重的书籍。一张宽阔的书桌摆在中央,上面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空荡荡的笔筒,整洁得过分。
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那个失明的男孩…沈砚舟…他怎么可能知道?那张脸…昨晚那张冰冷英俊的脸,无论如何也无法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瑟缩在门槛边的瘦弱身影重合。
除非……除非那不是他?他在试探我?为了什么?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藤蔓。目光在巨大的书架上游移,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书架很高,最上面几层几乎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一本厚重的硬皮书歪斜地突出在书架边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或许是佣人打扫时不小心碰歪了?
我搬过旁边一把沉重的高脚椅,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高度刚好够到那本书的位置。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革封面,轻轻地将它往里推了推,让它回归整齐。就在指尖收回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书脊之间的细小缝隙——
我的动作骤然僵住!
在那道缝隙深处,紧贴着书架背板的,并非书脊的棕黄色,而是一抹极其突兀的……粉红色?
好奇心像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心脏。我屏住呼吸,踮起脚尖,伸长手指,极其小心地探入那道狭窄的缝隙。指尖触碰到一点光滑而冰冷的质感。是相框玻璃!我屏住气息,指尖发力,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那个隐藏在缝隙深处的相框一点点向外抽动。
相框终于被完整地取了出来。沉甸甸的金属质地,冰得我指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