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甚至在她换下的白大褂口袋里,摸到过一张陌生的、印着“云顶茶舍”的纸巾,带着一股清冽的茶香,与她惯用的栀子花味截然不同。

陆凛没有质问。他只是沉默地观察,像一头潜伏在暗影里的兽,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致命的破绽。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沉,像结了冰的深潭,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沈知微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眼神里的疲惫和躲闪也日益浓重,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无形的、越来越宽的鸿沟,沉默成了最常驻的客人。

这天,沈知微又说晚上有台紧急手术,可能很晚。陆凛坐在书房,电脑屏幕上是未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线条冰冷。他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指尖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城市的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十一点,十二点……凌晨一点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知微发来的信息:“手术刚结束,很顺利,太累了,在值班室休息一下,明早回。别等。”

陆凛盯着那条信息,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引擎低吼着,朝着市一院的方向疾驰。陆凛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即将揭晓谜底的兴奋与冰冷交织的痛楚。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血淋淋的、能彻底斩断所有幻想的答案。

车子在医院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停下。陆凛熄了火,摇下车窗,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他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医院侧门那扇不起眼的小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纤细身影走了出来,是沈知微。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脚步匆匆,却不是走向医院大门的方向,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的小巷。

陆凛掐灭了烟,推开车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巷子很深,两侧是老旧居民楼的后墙,堆放着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沈知微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她走到巷子中段,停在一辆停在阴影里的黑色轿车旁。

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路灯的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勉强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他身形高大,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气质沉稳。他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沈知微的腰,将她轻轻带进怀里。沈知微没有抗拒,反而顺从地依偎过去,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姿态是陆凛久违的、全然的依赖和放松。

陆凛站在巷口的阴影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一寸寸刮过对方的脸。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男人的喉结下方。

那里,皮肤上,嵌着一颗小小的、形状独特的黑痣。圆润,边缘清晰,像一滴凝固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