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简玲出生

一九八一年的农历七月,暑热未消,秋意已悄然浸染了安潭镇淮界山的山头。枫叶初染绯红,蝉声在午后的风里拖着疲惫的长音。

简玲便是在这样一个季节交替的时分来到人世。产婆将她抱到虚弱的母亲身边时,窗外正飘着一片早落的梧桐叶。

远在井冈山的父亲未能陪在身旁,消息的传递,依赖着一封翻山越岭的信。

小叔是家里最有墨水的人,他瞧着窗外秋色,提笔在信纸上写下:“大哥,侄女生在秋天,就叫‘秋玲’吧,秋日之玲,清亮悦耳。”

信纸带着这个名字,被塞进绿色的邮包,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数日。

父亲的回信来得很快,信上的字迹果真如后来人们传说的那般,飘逸而有力。

他写道:“‘秋’字虽好,略显萧瑟。吾女姓简,单名一个‘琳’字。琳,美玉也。愿她如玉石,温润坚韧,不囿于时令。”

于是,“简琳”这个名字,就这样随着一封家书,定了下来。

母亲摩挲着信纸,轻声念着“简琳”,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属于初为人母的喜悦,又似乎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茫然。

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仿佛一个隐喻,预示了这个女孩未来将承载的,既有温润的期盼,也有挣脱季节束缚的韧劲。

第2章 淮界山

淮界山,顾名思义,是一座以山为名的村落。

它孤零零地盘踞在高高的山顶,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流云。山路十八弯,从镇上来,吉普车也得喘着粗气爬行近一个小时。

这里是真正的“光明顶”,再往上,就只有飞鸟和天空了。

村子贫瘠,水是金贵的东西。夏日若逢干旱,村民便要挑着水桶,走下陡峭的山路,去几里外的水坑担水。

记忆里,母亲那瘦小的身影,挑着几乎与她体重相当的水桶,在山路上蹒跚前行,扁担深深勒进她的肩头,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人心惊。

汗水沿着她清秀却因常年劳累而早生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干涸的黄土上,瞬间便被吸收,了无痕迹。

三叔是这淮界山的村长,为人耿直,带着一股山里人的悍勇。他常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发愁。村里年轻的后生,一个个都想往外奔,这山顶的村子,日渐显出老态。

简玲还记得,去年村里接到通知,淮界山要与山下规模更大的卢宅基村合并。

消息传来,三叔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天,出来时,眼睛是红的。

他猛灌了一口自家酿的土酒,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对围过来的村民说:“合了吧……合了,好歹路好走,水好接,娃们上学方便。” 那声音里,有无奈,也有一种认命般的释然。

合并之后,淮界山这个名字,便正式成了历史。

三叔也从一村之长,变成了卢宅基村的副村长。他腰间那串象征着淮界山权力的钥匙,叮叮当当地,换成了另一副。

第3章 母亲阿凤

母亲的身世,是裹在旧时光里的一根刺。

她出生在吕岙村,一个比淮界山稍好些,但也同样贫寒的小山村。

那是农历九月末,天气已经转凉。她出生时,竟没有啼哭。接生的婆子拍了拍,依旧没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