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从旁边卡座传过来。
我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指节有点发白。但脸上还得绷住，甚至扯出个有点疲惫的笑：“没什么经验，运气好。”
李强自觉无趣，又阴阳怪气了两句，终于晃走了。
运气好？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但这口气，现在只能咽下去。咽得喉咙腥甜，也得笑着咽。
中午去茶水间冲咖啡，听见两个女同事在里边嘀咕。
“……真的假的？孩子都不是他的？”
“林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说王铭就是缠着阮小姐不放，要不是看在多年情分上……”
“我的天，那他还好意思收钱？”
“五千万呢，换你你不要？脸面值几个钱……”
我端着空杯子，转身就走。咖啡不喝了，反胃。
林浩。果然是他。不仅抢了人，搞出孩子，还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把我变成所有人眼里贪财忘义的小丑。
这王八蛋。
下午的时候，林浩本人终于晃悠过来了。人模狗样，西装笔挺，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直接摔在我桌上。
“王铭，你这个方案怎么做的？数据陈旧，逻辑混乱！拿这种垃圾去应付客户，是想让公司丢脸丢到姥姥家吗？”他声音拔得老高，整个部门都能听见。“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私生活混乱那是你自己的事！但别把情绪带到工作上！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我看着他张合的嘴，脑子里闪过阮慧娴慌乱的脸，闪过那张冰冷的卡。
私生活混乱？废物？
我慢慢站起来，比他矮一点，只能微微仰头看他。周围安静得可怕，所有电脑的风扇声好像都消失了。
“林副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我自己都意外，“这份方案的数据源是你昨天才邮件确认通过的。逻辑框架也是按你上次会议的要求修改的。哪里不行，你具体指出来，我马上改。”
林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我没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或者直接爆发。他想要的就是我爆发，坐实我“情绪不稳定”的罪名。
他手指胡乱地在文件上点了点：“哪里都不行！全部重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的！做不好就滚蛋！”他撂下话，狠狠瞪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在桌下捏得咔哒响。
全部重做。明天早上。明摆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就是想逼我走，或者逼我犯错，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踹了我。
坐回椅子，我看着屏幕上那份被贬得一文不值的方案。胃里像塞了一团钢丝球，又冷又硬，磨得生疼。
不能爆发。不能认输。
现在滚蛋，正合他意。我就真成了拿着五千万还被扫地出门的笑话。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暴戾压下去。打开方案，一字一句地看。
他说得对，也不对。数据是最新的，但方向确实有点旧。是我之前太想着求稳，太按部就班了。林浩虽然是个混蛋，但刚才那通吼，歪打正着地戳中了一点——我最近是有点不在状态，被那堆破事搅得心神不宁。
不行。不能这样。
我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阮慧娴慌乱的眼神，林浩得意的嘴脸，同事们窥探的目光，还有口袋里那张卡冰冷的触感……所有这些画面碎片一样旋转，最后猛地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