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开的一刹那,一股复杂得令人头晕的气味扑面而来。诊所统一使用的、旨在让人放松的苦橙花香氛依旧存在,但在这之下,却汹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腐败的气息。那不是普通的灰尘味,更像是尘封了几个世纪的地下墓穴里,那些与尸骨一同殉葬的、用未知材料书写的卷轴,在重见天日后散发出的、混合了纸张霉变、皮革腐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有机质腐败的混合气味。这味道很淡,却异常顽固,像无形的触手,直接钻进鼻腔深处,搅动着胃袋,让人心头莫名一沉,泛起一股恶心。

咨询室内的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而温暖。沙发上,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像一只被抽掉了骨节的提线木偶。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大理石般的苍白,嘴唇干燥得起了皮,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紫色。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但似乎无法抵御这房间里无形的寒冷,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开衫的袖口有些滑落,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隐约可以看到几道淡白色的、新旧交叠的疤痕,其中一道尤为狰狞,蜿蜒如蜈蚣,仿佛曾经深可见骨。

她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在秦风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恰到好处地站起身,时间点精准得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男子约莫五十岁,身材保持得极好,像一尊精心保养的雕塑,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深色西装,面料高级得在灯光下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明。他起身的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西装面料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如同蛇类滑过草丛,显示出衣料的昂贵和穿着者对身体近乎绝对的控制力。

“秦医生,感谢您在这个时间还拨冗相见。”男子上前一步,递来一张名片。名片触手冰凉,材质特殊,像是用某种冷血动物的皮鞣制而成,采用了复杂的防伪涂层,在室内光线下微微转动,会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诡异纹路。“我姓陈,陈哲。是苏瑾小姐的监护人。这次冒昧来访,是通过杨教授的介绍,希望您能提供帮助。”

杨教授。秦风博士阶段的导师,国内心理学界的泰斗,也是清源诊所早期的重要支持者。但他年事已高,三年前已经彻底退休,归隐田园,据说不接任何电话,不再过问任何业界事务。能请动他出面牵线,这位陈哲和苏小姐,绝非寻常,其背后隐藏的能量和目的,令人不安。

秦风接过名片,没有立刻去看,而是稳妥地放入西装内袋的名片夹中。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陈哲递出名片的右手,虎口处有一片异常粗糙厚实的茧子。那茧子的形状和位置,非常独特,不像常见的笔茧或健身所致,反而更接近长期、频繁使用某种特定型号的、带有高频率震荡功能的精密刀具或外科手术器械留下的痕迹,甚至…有点像某种特殊枪械长期摩擦形成的烙印。

“苏小姐的情况,有些超出常规医疗的范畴。”陈哲的视线保持着一种精准的、略带俯视的角度,大约三十度,给人一种既礼貌又极具压迫性的疏离感,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大约三个月前,她经历了一场意外,一场游艇事故。身体上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但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动作机械,“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逆行性遗忘,她失去了事故发生前近五年的所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