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回卧房,躺在床榻上,鼻尖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林皎生前爱用的冷梅香。
那是沈诀命人日日熏染的,他说,这能让他觉得,阿皎还在。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
我望着床顶的缠枝莲,眼神空洞。
挽月端来热水,为我擦拭手上,跌倒蹭破的伤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大人他,他实在太……”
太什么?太狠心?太无情?
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轻轻开口:
“挽月,你说,若我死了,他会不会……也这般念着我?”
像念着林皎那样,将我不喜的,说成我喜爱的。
将我的存在,美化成一个他愿意记住的模样。
挽月吓得脸色煞白,赶忙捂住我的嘴:
“夫人,您莫要说胡话,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往后的日子?
我闭上眼,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光亮。
大夫来了,诊断是脚踝扭伤,需得好生静养,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又嘱咐了几句。
沈诀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夜里,我发起了高烧。
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时而像置身于江南的温暖,时而像坠入北地冰冷的寒窑。
耳边时而响起少年清朗的笛声,时而又充斥着沈诀冰冷的斥责与林皎娇柔的笑语。
“赝品……”
“东施效颦……”
“夫君,疼疼阿皎……”
挽月守在我床边,不停地用帕子给我擦拭额头,急得直掉眼泪。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停顿,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是……他吗?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想看清,可眼皮沉重。
那脚步声终究还是远去了,消失在廊庑的尽头,没有进来。
心底最后一点微弱、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也随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彻底熄灭了。
4
病来如山倒。
那一跤,那场高烧,让我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七八日,汤药进了又吐,人迅速消瘦下去。
沈诀一次也未踏足过我的房间,仿佛我是否存在,与他毫无干系。
只偶尔从挽月欲言又止的神情里,能窥见一两分外间的动静。
似乎是我病倒后,沈诀脾气愈发暴戾,府中下人动辄得咎。
也好,不见,便不必再承受那些厌弃与折磨。
这日午后,天光放晴,积雪初融。
我精神稍好一些,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院子里那株老梅。
挽月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喜色:“夫人,您猜谁来了?”
我懒懒地抬了抬眼,没什么兴致。
“是苏公子,苏景明苏公子回京了!递了帖子,正在前厅与大人说话呢。”
挽月语气轻快:“苏公子与大人是至交,又与您……是旧识,定是听闻您身子不适,特地来看望的。”
苏景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江南,苏家与林家是世交,苏景明长我几岁,像个温和的兄长。
他曾指着池塘里并肩的鸳鸯,笑着对我说:“溪丫头,日后我娶你可好?”
后来,他家道中落,音讯渐疏。
再后来,我便听闻他在外历练,颇有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