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秀兰摇了摇头,把钱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在鞋底——她不要当嫁妆,她要拿着这钱去镇上找活干,去闯自己的日子。“娘,俺不要靠嫁人过日子,俺要自己去镇上闯,等俺站稳了,就接你们来住。”
十七岁那年春天,河沟边的柳树刚抽出新芽,秀兰趁夜收拾了包袱。她把几件旧衣服、一双新做的布鞋,还有那自己攒了很久的钱都塞进包袱里,又在桌上给母亲留了张纸条,上面是她跟着货郎学的几个字:“娘,俺去镇上了,别担心,俺会好好的,将来接你们。”
她背着包袱,趁着夜色,悄悄走出了李家村。走在田埂上,风一吹,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可脚步却一点没停——她知道,从踏出这个村子开始,她的日子,要靠自己挣了。
初到镇上的秀兰,像个没头的苍蝇。她背着包袱,在青石板路上走了半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又慌又怕,却又透着一股期待。她先是在粮站旁的巷子找了间小土房,房东是个寡居的老太太,心肠好,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每月只收她2角钱的房租。
安顿下来后,秀兰就开始找活干。她第一个去的就是供销社——她还记得货郎说过,供销社的售货员体面。可掌柜的见她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又听她说自己是农村来的,连头都没抬,摆摆手说:“不要女娃,尤其是农村来的,没见识,干不了这活。”
秀兰没气馁,又去了布店。布店的老板娘围着她转了一圈,捏了捏她的手,嫌她手上有老茧,说:“你这手太粗,摸布都摸不出好坏,再练两年吧,现在不要人。”
接连碰壁,秀兰的钱也快花光了。她每天只敢吃两个窝头,喝一碗凉水,晚上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她要是回去了,就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就在她快走投无路时,张婶收留了她。张婶看她可怜,又觉得她是个能吃苦的,就让她帮忙搬菜、卖菜,晚上还帮着算账,月底给她两块钱工钱。
秀兰格外珍惜这份工作。每天天不亮,她就跟着张婶拉菜,板车又沉又重,她的肩膀被绳子勒得通红,却从不喊累,只是咬着牙往前推。到了地方,她又忙着摆菜、称重、收钱,脸上总是带着笑,不管是买多买少,她都伺候得妥妥帖帖。晚上收摊后,她还帮张婶把一天的账算得清清楚楚,一分钱都不差。
张婶看她这么能干,心里很喜欢,经常留她在家吃饭,还跟她说:“秀兰啊,你这么能干,将来肯定有出息。在镇上,女人要想站稳脚,要么有手艺,要么找个靠谱的男人,成个家。”
秀兰把张婶的话记在心里。她省吃俭用,把攒下来的钱买了件的确良衬衫——那是镇上女人都爱穿的衣服,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点,也想找个能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
后来,张婶给她介绍了粮站的临时工王建国。王建国比她大五岁,父母早亡,就住在粮站的宿舍里,为人老实巴交,话不多,却很实在。
第一次见面是在粮站旁边的小饭馆里。王建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双手攥着衣角,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憋了半天,才说:“秀兰同志,俺没啥本事,就是个临时工,不过俺能吃苦,将来要是跟俺过日子,俺肯定能让你吃饱饭,不饿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