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哲的血液几乎冻结。

舞台上的林深忽然停下,毫无征兆地,转过头。目光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周哲的藏身之处。

他没有惊讶,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疲惫。

“周警官,”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剧院里激起空洞的回响,“上面的结构不安全,年久失修。”

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身旁一个蒙尘的天鹅绒座椅,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至于记忆,”他抬起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黑暗,直接钉在周哲的瞳孔上,“它不是被拿走的东西。它是你脚下正在崩塌的楼梯。你感觉不到坠落,只会觉得……下一级台阶,似乎和上一级,有点不一样了。”

“你想下来,亲自走一走吗?”

3 画中画

周哲是逃出那座剧院的。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也无法驱散那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标记的猎物。

回到警局,他申请的搜查令被副局长亲自打了回来。那个平日里和蔼的中年男人,此刻眼神里只有一种程式化的警告:“周哲,停下。为了你自己好。”

接下来的几天,他感觉自己像生活在一幅正在被修改的画里。

同事打招呼时,会迟疑半秒才叫出他的名字;他惯用的那支黑色签字笔,笔夹上的划痕消失了,变得光滑如新;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那本皮革封面的调查笔记,关于苏小鱼和“彼岸花”的几页关键记录,纸张变得一片空白,摸上去甚至没有书写过的凹凸感,仿佛那几页时间从未存在过。

他们不是在删除他的记忆,他们是在删除他。

在一种几近窒息的恐慌中,他找到了苏小鱼的出租屋。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松节油、灰尘和某种植物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画,色彩狂乱,像是绝望的呐喊。

在画室一个松动的地板下,他找到了那本隐藏的素描本。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城市像融化的蜡烛,监视者的影子是透明的,人们的大脑连接着闪烁的线缆……最后一页,是用暗红色颜料(他希望是颜料)涂抹的未完成之作:《观测者》。

巨大的玻璃缸,漂浮的大脑,缸外冷漠的人影。

周哲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素描本从颤抖的手中跌落。

他不是在阅读一个疯子的臆想,他是在目睹一个先知留下的、关于世界真相的遗书。

他自己,也正站在那鱼缸的边缘。

4 溺水者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彼岸花”的玻璃幕墙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周哲像一尾潜入深海的鱼,利用安防系统短暂的换岗间隙,滑入了地下禁区。

这里的心脏是一座巨大的、搏动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矩阵。

低沉的嗡鸣是它的呼吸。而在房间中央,那个孤立的卫生舱里,他找到了苏小鱼。

她像一具沉睡的标本,脸色苍白,无数的线缆如同寄生藤蔓缠绕着她的头颅。

屏幕上的字符冰冷地跳动着:记忆提取95%…人格模型重构中…净化程序待命…

而在旁边的副屏幕上,他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目:

目标‘周哲’…遗忘程序启动…倒计时00:0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