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痕迹
周哲指间的烟灰颤了颤，积了长长一截，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碎在摊开的结案报告上。
他徒劳地用手拂了拂，灰白色的痕迹却更深地洇进了纸张纤维。
不是案子。
案子已经结了，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得像流水线上的标准件。
是别的东西。
一种类似低频噪音的不安，持续嗡鸣在他意识的边缘，让他这几天总是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尽管他戒烟已经两年。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办公室，最后停在窗台那盆绿萝上。
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边。第三片叶子，从左边数，边缘有个焦黄的斑点，形状像个奔跑的小人。
他盯着那个小人。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是叶子。
然后，一种视觉上的“滞涩感”出现了，就像老式录像带的磁迹不稳。
叶脉，那些纤细的绿色线条，开始像暴露在热源下的透明胶带，边缘微微卷曲、蠕动。
不是眼花。
他身体前倾，肘关节压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条细微的支脉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地、坚定地延伸了一毫米，与另一条脉络连接，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本不该存在的节点。
一股冰冷的战栗从他尾椎骨窜上来，爬满整个后背。
他猛地靠回椅背，用力眨眼，视网膜上残留着叶脉蠕动的诡异残像。
再看时，一切正常。
叶子静静地绿着，那个焦黄的斑点依旧是小人的形状，只是……它奔跑的方向，似乎和几分钟前不太一样了。
他猛地拉开抽屉，翻出“深蓝公寓”案的现场证物照片。
他跳过血腥的中心现场，手指在照片边缘游移，放大，再放大……在一个物证袋的角落，他停住了。
一个蓝色的塑料发卡，造型是只线条稚拙的鲸鱼。
它不属于任何记录在案的人。
第七个人。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脑海。
2 余音
“记忆……就像沙画，周先生。”林深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咨询室里流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粘度。
“风一吹，或者手指一抹，原有的图案就消失了。新的图案，可以按照更……合理的蓝图，重新绘制。”
周哲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却感觉如坐针毡。
空气里飘浮的香薰，味道淡雅，却让他太阳穴隐隐发胀。
“听起来像是……记忆删除？”周哲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像是个好奇的病人。
“我们更倾向于称之为‘裁剪’。”林深微笑，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剪掉那些痛苦的、无用的、或者……危险的枝蔓。让主体能更健康地生长。”
几次接触，“彼岸花”像一座包裹着天鹅绒的堡垒，密不透风。直到那个雨夜，周哲潜入城南的废弃剧院。
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灰尘在唯一一束月光下缓慢浮沉，像死亡的浮游生物。他藏在二楼的阴影里，听着自己心跳在空旷中回响。
林深站在破败的舞台中央，仰着头，仿佛在接收无声的讯号。
“……‘园丁’报告，‘深蓝’杂质已清除。” “……‘鲸鱼’的余音过于顽固，申请二次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