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被勒得眼前发黑，耳畔轰鸣。她拼命抠扯颈间绳索，却愈收愈紧。濒死眩晕中，她狠命低头咬下——腥甜满口，绳索稍松！趁此间隙，她猛然翻身将刺客掀倒，夺过其手短刀，直插对方肩胛，热血泼面，灼烫如沸粥泼雪。她不及喘息，连滚带爬冲向萧绝。雪地湿滑，她跌撞前行，短刀早已不知去向，满手血污。萧绝周旋于三名刺客之间，刀锋凌厉。沈未晞热血上涌，俯身抓起一锭银子，全力砸向最近刺客后脑——“砰”然闷响，银锭弹开，那人踉跄扑倒，颅骨凹陷，红白之物汩汩涌出。末一名刺客欲逃，萧绝甩手飞刃，刀锋没入后心。刺客仆倒车辕，手指死死抓住油布，终是无力滑落，在银锭上留下一道暗红拖痕。
风驻，雪更疾。沈未晞立于血泥之中，剧烈喘息，白气如破旧风箱。她垂首看手——鲜血淋漓，难辨敌我，指甲缝嵌着麻绳纤维，刺痛钻心。欲呕，却只吐出酸水。萧绝走近，踏雪声“咯吱”作响。他俯身拾起那枚染血银锭，指腹抹去血冰，轻声道：“三十万两，买朕一命，火候尚欠。”言罢抬眼看她，瞳中映火，如炭星灼亮。“惧了？”沈未晞摇头，喉头却发不出声。她非惧血，而是后怕——方才刀锋若偏寸许，此刻脑浆涂地的便是自己。萧绝未再追问，抬手拂去她肩头积雪，动作轻柔如拭尘，却带夜火余温。“回去更衣，”声线低哑却缓，“明日随朕上朝。”随即下令：“封库清点，缺一锭，唯你是问。”校尉诺诺，额间汗雪交织。沈未晞呆立原地，看兵士抬走尸身，雪泥血污混杂如糜粥。幼时随兄入校场，兄言：血热雪冷，相遇成雾。如今雾起，前路茫茫——只知手染鲜血，再难洗净。大雪纷扬，渐掩车辙血迹。她仰面，雪片落脸即融，似无泪之泣。更鼓遥传，声声击心——不知先碎的，是那鼓，还是这侥幸拾回的残命。
第五章·靖王请入局
雪止，寒气愈重。沈未晞一夜未眠，刚换下血衣，便被小太监急急引出。踏雪咯吱，如骨碎之音。本以为去御书房，抬眼却是浴德殿，宫女手捧贵妃翟衣静候，赤金凤纹，华光耀目。袍服展开，薰香暖意中混着昨夜血腥，令她胃腑翻腾。“陛下口谕，即刻更衣。”宫女低语，手下利落剥去她外袍。沈未晞心下了然：萧绝欲将她置于炭火之上——封妃，是荣宠，亦是坟墓。她默然承受，层层束缚，翟衣沉重压及伤处，膝头刺痛钻心，唯咬牙硬撑。系腰封时，她悄然将一枚细银针别入衣缝——既是同舟共济，亦留后路一线。
御书房内，炭火噼啪。萧绝立于案前，素绫中衣微敞，锁骨如刃。闻脚步声，他抬眼，目光在她周身停留一瞬即移开，如刀背刮肤，留一片沁凉。“靖王今日入京。”声低而哑，“名为奔丧，实为你而来。”沈未晞喉头紧缩，默然不语。萧绝将一奏折递过，火漆已拆，纸角褶皱，显被反复捏握。她垂眸速览，句句惊心：沈氏余孽，不可久留。字迹刚劲，靖王私印朱红刺目。“欲活，便演好这宠妃。”他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靖王最恨朕沾染女子，尤其他欲得之棋子。”言间，他抬手为她正了正鬓边金钗，指尖掠过耳廓，冰凉如刃，却在她心底燃起灼痕。她抬眼，直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瞳眸——那井中映着她苍白渺小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