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凌晨三点彻底收了尾,林汐昭坐在床沿,铜片贴着心口发烫,仿佛一块燃烧的炭火。
窗外残留的雨滴沿着玻璃缓缓滑下,在微弱的月光中泛着银色细线。
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投下淡蓝微光,【九婴鼎碎片·材质匹配度97%】的字样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三天前她翻出父亲藏在通风管道里的数据盘,里面夹着张模糊的拓印图,边角注明“鼎身残片,可引异兽”。
那字迹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边缘毛糙,透着某种焦躁与急切。
“昭姐?”老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混杂着金属门框的轻微回音,“你屋灯还亮着,又睡不着?”
林汐昭迅速把铜片塞进内层口袋,指尖碰到母亲的银镯子,凉得刺骨,像触到了深井水底的石块。
她推开门,老张正靠在走廊墙上,军大衣裹着佝偻的背,手里攥着半块压缩饼干——这是他值夜时的老习惯,“我要出去一趟。”她直截了当,“去顾晨光之前扎营的建材市场废墟。”
老张的饼干“咔”地断成两截,声音清脆,像是雪地里踩碎枯枝。
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又迅速垂下,盯着地上斑驳的水渍:“后半夜不安全,那片区域上周还有裂地熊的爪印。”
里屋突然传来动静,小雨抱着卷边的《格林童话》探出头,发梢沾着睡觉时压乱的碎草:“昭姐要出门?”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我、我可以帮忙守着收音机……”
林汐昭喉结动了动。
她弯腰把小女孩抱起来,触感轻得让人心惊——三个月前救下小雨时,这孩子还能攥着她衣角哭出声,现在连挣扎都没力气。
她的体温低得反常,像是被梦魇吸走了热度。
“小雨乖乖和张爷爷待着,”她用下巴蹭了蹭孩子发顶,发丝间飘来一丝洗过的皂角香,“我去去就回,给你带糖。”
“糖都没了。”小雨把脸埋进她颈窝,闷闷的,“但昭姐说话算话。”
老张突然咳了两声,转身往厨房走:“我给你装两包盐,现在市面上盐比晶核金贵。”他的背影在晨光里缩成一团,军大衣下摆沾着前晚清理尸潮时蹭的黑血,干涸后像一层厚重的壳,“门闩我再加固三道,你……”他顿了顿,“你爸那实验室钥匙,我收在药柜第三个抽屉,红布包着。”
林汐昭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紧。
她亲了亲小雨额头,把人塞进老张怀里。
转身时瞥见墙角那把锯齿刀——是她用报废的手术锯磨的,刀身还留着上次砍穿变异丧尸头骨时崩的豁口。
金属表面微微反光,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的杀戮。
建材市场废墟比想象中更荒凉。
残月挂在扭曲的广告牌上,锈迹斑斑的钢筋像巨兽的獠牙戳向天空。
风穿过断裂的水泥柱,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林汐昭贴着半面残墙移动,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同类能量波动,距离50米】。
她呼吸一滞——三天前顾晨光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当时他说去追“送消息的信鸽”,结果只留了半枚带血的青铜匕首。
那匕首上的纹路,至今还在她梦里闪现。
瓦砾堆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像是踩在无数骨头之上。
她蹲下身,用锯齿刀挑开半块水泥板,霉味混着腐叶味扑面而来,刺得她鼻腔发酸。
就在要放弃时,刀柄突然磕到硬物——一本泡过水的军用笔记本,封皮印着已经模糊的“陆军特种部队”字样。
纸页潮湿而脆弱,翻动时发出脆响,像枯叶落地。
前半本是训练日志,“顾晨光”三个字力透纸背,夹着张泛黄的合照:穿作训服的男人搂着笑出虎牙的战友,背后是“709团”的军旗。
照片边缘泛黄起皱,像是被人反复摩挲。
翻到中间,字迹突然潦草起来,墨迹晕成模糊的团:“暗网的人在找鼎……他们说九魂病毒只是开胃菜”“渊不可测,异兽之门已开……必须阻止他们”最后一页日期是2028年5月17日——血月事件爆发前整整一周。
“找到了。”
沙哑的男声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后颈。
林汐昭猛地抬头,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从断墙后转出,左胸绣着黑羽图案——是暗网的“黑羽组”,专司清除碍事的幸存者。
为首的刀疤男舔了舔刀尖,月光在刃口划出冷光:“上头要活的,别把脸划花了。”
林汐昭的心跳声盖过了呼吸。
她摸到后腰的锯齿刀,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潜行技能·可用】——三天前吞噬那只会隐形的变异丧尸时获得的能力。
她屏住呼吸,皮肤表层泛起灰扑扑的纹路,与身后的断墙融为一体。
空气变得粘稠,泥土与铁锈的味道在鼻腔中弥漫。
“分头找。”刀疤男挥了挥手,右边的瘦高个往左边走,左边的络腮胡往右边绕。
林汐昭盯着他们的影子,等络腮胡的脚步声消失在废车后,突然抬脚踢飞块碎石。
“在那边!”瘦高个吼了一嗓子,举着刀冲过去。
机会来了。
她猫着腰绕到刀疤男背后,锯齿刀抵住他后颈。
男人刚要回头,她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刀刃轻轻一压——血珠顺着刀尖滴落,在水泥地上绽开小红花。
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刀疤男的瞳孔剧烈收缩,手刚要摸腰间的枪,林汐昭膝盖一顶他后膝弯,男人闷哼着跪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解决第二个时更顺利。
瘦高个正扒着废车查看,她从背后锁住他的脖子,系统突然提示【能量+50】——看来吞噬系统连活人都算。
瘦高个挣扎了两下,瘫软下去。
最后是络腮胡,这男人警惕性高,背贴着墙慢慢挪,刀在身侧划出防御圈。
林汐昭摸出块碎砖,往相反方向一扔。
络腮胡刚扭头,她已经扑上去,锯齿刀戳进他肩窝——不是致命伤,但足够让他丧失战斗力。
“谁派你们来的?”她扯下络腮胡的面罩,男人满嘴血沫,却突然笑了:“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话没说完,他的瞳孔骤然扩散,嘴角渗出黑血。
林汐昭皱眉后退两步——是毒牙,藏在舌下的自杀装置。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她蹲下身搜查尸体,在刀疤男内侧口袋摸到个银色U盘,表面刻着暗网的黑羽标志。
系统光屏闪烁:【未知数据·建议立即破解】。
林汐昭把U盘塞进和铜片同个口袋,指尖触到银镯子的刻痕——那是母亲临睡前总摸的地方,刻着“昭昭平安”。
远处传来低吼声,像是裂地熊在觅食。
她拍了拍沾着血的裤腿,把军用笔记本塞进怀里。
离开时回头看了眼废墟,断墙上“建材市场”的字样已经褪成白痕,像道没愈合的伤疤。
怀里的铜片还在发烫,和U盘的凉意交织着,贴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林汐昭摸了摸后颈,那里的鳞片又开始发痒——异兽化的力量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林汐昭的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后颈的鳞片随着跑动频率微微发烫。
她攥紧怀里的笔记本,能清晰感觉到U盘在口袋里硌着肋骨——那是比晶核更烫的烫手山芋。
避难所的铁门在视线里逐渐清晰时,她突然停住脚步,背贴着墙侧耳细听:没有丧尸的低吟,没有异兽的爪响,只有小雨哼的跑调儿歌从窗缝漏出来。
"昭姐!"
铁门刚推开条缝,小雨就扑了过来,发顶沾着老张新蒸的玉米面团。
林汐昭弯腰接住她,余光瞥见老张正往门闩上缠铁丝——那是他发明的"三重保险",铁丝交叉处还挂着半块碎镜片,能反射门外动静。"都锁好了?"她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小雨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是三个月前丧尸扑过来时她用锯齿刀划开的。
"锁了四道。"老张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铝锅还冒着热气,"热了玉米糊,你先喝两口。"他的目光扫过她沾血的裤脚,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
林汐昭把小雨交给老张时,摸到孩子手心全是汗。"张爷爷说昭姐会带糖。"小雨揪着她衣角,眼睛亮得过分,"我数了,数到一千下,昭姐就回来了。"
"昭姐明天去仓库找。"林汐昭亲了亲她额头,转身时瞥见老张正用衣角擦小雨的手——那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胸还留着"市三院"的刺绣logo。
她喉头一紧,快步走向二楼的阁楼。
阁楼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只留巴掌大的透气孔。
林汐昭点燃蜡烛,光晕在霉斑遍布的墙上晃出鬼影。
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电子元件烧焦的气息。
她取出U盘插在父亲遗留的老款笔记本电脑上,系统光屏立刻弹出【破解进度:17%】。
键盘在掌心震得发麻,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她在废弃图书馆找到这台电脑时,电池只剩3%,现在为了破解U盘,她把小雨的退热贴都拆了给主板降温。
"叮——"
系统提示音和电脑提示音同时响起。
林汐昭猛地坐直,屏幕上跳出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间金属质感的房间,墙上挂着暗网的黑羽标志。
穿黑风衣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顾少校的情报,比我们预期的更详细。"
镜头突然拉近。
背对镜头的人转过半张脸——是顾晨光。
他军装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那是上周他替她挡变异丧尸时留下的。
林汐昭的呼吸突然停滞,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画面里的他声音冷静得像冰锥:"九婴鼎的碎片在林教授实验室,我需要你们的定位仪。"
"不可能!"林汐昭脱口而出,惊得蜡烛芯颤了颤。
屏幕里的黑风衣男人笑了:"顾少校该不会真以为,我们会信你和那小丫头'偶遇'的鬼话?"他抬手敲了敲桌面,"三天前建材市场的吞魂鸦,是你放的吧?"
林汐昭的太阳穴突突跳。
三天前她被吞魂鸦追得爬上天台时,是顾晨光用青铜匕首划破手掌引走了那东西——他当时说"这是血契,能暂时镇住异兽",现在看来,更像"召唤"。
"破解完成。"系统光屏弹出新提示,她手忙脚乱点开下一个文件,是段音频。
顾晨光的声音低哑:"林教授的女儿有吞噬系统,她能..."
"昭姐?"
阁楼门被敲响时,林汐昭差点把电脑摔出去。
老张的声音从门缝挤进来:"小雨睡了,我给你留了玉米糊。"她手忙脚乱关掉屏幕,转身时撞翻了蜡烛。"就来。"她应了声,弯腰捡蜡烛时,瞥见电脑屏保上顾晨光的脸——照片里的他在笑,虎牙闪着光,和笔记本里的合照一模一样。
厨房的灯泡忽明忽暗。
林汐昭捧着搪瓷碗,玉米糊在嘴里像嚼棉花。
老张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噼啪炸响:"你...今天去的地方,安全么?"
"有暗网的人。"她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老张,你最近...见过顾晨光么?"
添柴的动作顿住了。
老张的背慢慢佝偻下去,柴刀在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前儿后半夜,我起夜给小雨盖被子。"他的声音发涩,"看见有个人影在围墙外转悠,穿黑衣服,个子高...像他。"
林汐昭的碗"当"地磕在桌上。
玉米糊溅在老张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灶里的火:"昭昭,我知道你信得过那小子。"他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用火星子点燃,"可这世道,人心比丧尸还难测。"
烟味呛得她眼睛发酸。
她抓起桌上的铜片要走,老张突然拽住她手腕——他的手糙得像砂纸,"你爸那实验室,钥匙在第三个抽屉。"他重复着凌晨的话,"红布包着,别...别轻易打开。"
深夜的阁楼格外冷。
林汐昭裹着薄被蜷在床垫上,铜片贴在胸口,烫得皮肤发红。
她闭眼前最后一秒,屏幕上顾晨光的脸还在晃。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风声里混着铃铛响,再睁眼时,自己站在座石砌祭坛前。
月光是血红色的,祭坛中央刻着九只狰狞的兽,和数据盘里的拓印图一模一样。
"九婴鼎,九重封印。"
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有人贴着她耳朵说话。
林汐昭猛地抬头,看见祭坛上方浮着团黑雾,里面隐约露出张脸——是父亲,和记忆里一样,白大褂沾着试剂渍,眼镜片泛着冷光。"昭昭,"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在深渊之下等你,带着铜片,带着..."
"爸!"她扑过去,却穿过黑雾撞在祭坛上。
疼意让她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在掌心里的铜片上——它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在呼吸。
楼下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杂音。
林汐昭翻身下床,听见老张在楼下嘀咕:"这破玩意儿,又抽风了..."杂音里混着模糊的男声:"...赵猛那孙子...建材市场的人全折了...得找林丫头算账..."
她攥紧铜片,后颈的鳞片突然全部炸开。
窗外,有什么东西掠过屋檐,留下道黑影——像极了顾晨光的青铜匕首划出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