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昭是被枪声惊醒的。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梦境,将父亲模糊的声音撕裂成碎片。
梦境里父亲的声音还在盘旋,后颈却先于意识炸开警觉——那是三年末日刻进骨髓的生存本能。
她翻身滚下床,短刀已攥在手心,心跳如擂鼓,在胸腔中震得肋骨发疼。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混杂着窗外飘来的硝烟气息,呛得喉咙干涩。
窗外的月光被硝烟染得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
走廊里老张的喊叫声混着玻璃碎裂声刺进耳朵:“敌袭!敌袭!”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透出恐惧和急迫。
“小雨!”她撞开房门的瞬间,正看见小女孩缩在墙角发抖,睫毛上挂着泪,脸颊上的灰尘被泪水冲出两道浅痕。
小雨蜷缩的样子让林汐昭心头一紧,仿佛看到自己当年躲在废墟下的模样。
林汐昭抄起墙角的战术背心套上,把小雨塞进怀里:“别怕,昭姐在。”转身时瞥见楼梯口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储藏室那夜的灯串,闪烁间映出她脸上凝固的冷意。
瞭望塔的风裹着硝烟灌进来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灼烧后的焦糊味。
她眯起眼,透过破碎的窗框望去,围墙外的人影比星星还密,战术背心上的反光条在月光下刺目——这不是普通的流民劫粮,是有备而来的队伍。
最前排的男人端着改装过的霰弹枪,枪管抬起的角度精准得像经过训练。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痕迹。
林汐昭的瞳孔骤缩,短刀在掌心压出红痕。
“周大勇?”她脱口而出。
那个曾和她一起守了十七天夜班的男人,此刻正踹开倒下的铁丝网,军靴碾过丧尸腐肉,溅起一片腥臭的液体。
他抬头时,月光正好掠过他耳后新刺的铁锚纹身——那是“铁脊梁”的标记。
林汐昭想起三个月前他抱着发烧的妻子跪在她面前,求半支退烧针;想起他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她手里,说“你扛着整个避难所,得吃饱”。
那些记忆如同锋利的刀片,在她胸口划出血线。
“昭姐!”老张的声音从楼下炸响,“他们带了C4!围墙撑不住——”
爆炸声比枪声更闷。
轰鸣响起时,整座瞭望塔都在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碎屑。
林汐昭把小雨塞进瞭望塔的铁柜,转身时正看见阿杰从人群里钻出来。
那个总说“我帮你擦药”的温和男人,此刻眼里淬着冰,怀里抱着个漏油的汽油桶。
他的笑容像一张被撕破的面具,露出底下扭曲的真相。
“储藏室!”她脑子里“嗡”地一声。
记忆翻涌——那天阿杰主动帮忙检修电路,说“昭姐,这门该换换了”。
火光腾起的刹那,热浪掀翻了半面墙。
火焰舔舐空气的噼啪声中,林汐昭被气浪撞在承重柱上,短刀飞出去扎进天花板,血从额头渗进眼睛。
温热的血滑过眉骨,模糊了视线。
她抹了把脸,看见阿杰站在火海里笑,嘴唇开合——“九婴鼎的钥匙,该换主人了”。
“孩子们!”老张拖着伤腿从浓烟里冲出来,后背的衣服焦了一半,喘息声像破风箱,夹杂着咳嗽,“地下三层!快!”
地下三层的应急灯坏了两盏,昏黄的光里,林汐昭的手指抠进铁门缝隙。
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冷触感,焊痕还泛着青灰。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阿杰主动帮忙检修电路,想起他说“昭姐,这门该换换了”。
原来不是检修,是标记。
“他们早就在等。”她对着黑暗呢喃,声音撞在潮湿的墙上,回音低沉而空洞。
小雨攥着她衣角的手在抖,指甲掐进她手腕,疼痛微弱却真实。
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丧尸的拖沓,是皮靴踩在碎砖上的脆响。
“昭姐……”小雨的声音细得像蚊鸣,“疼。”
林汐昭这才发现自己正掐着小女孩的手腕,赶紧松了劲。
她摸到贴胸的口袋,青铜碎片还在,父亲的优盘硌着心口,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别怕。”她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小雨脸上的灰,动作轻柔得几乎不像是刚才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战,“昭姐带你找安全屋。”
安全屋在楼梯间下方,要穿过半坍塌的消防通道。
水泥块砸下来时,林汐昭本能地护着小雨滚到一边,却撞进一具温热的躯体。
是老王。
巡逻队的老王。
他腹部的血把制服染成深褐,右手还攥着半块防弹插板。
林汐昭按住他的伤口,血从指缝往外涌,比丧尸的腐臭更腥。
“我女儿……”老王的喉结动了动,血沫混着话冒出来,“在安全屋的……暗格……别让他们……”他突然抓住林汐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求你……”
系统提示浮现的瞬间,林汐昭的后颈发烫。
淡蓝色的光雾里,“亡者遗愿:保护王小花(老王之女)”几个字在跳动。
她盯着老王逐渐涣散的眼睛,想起上周他蹲在门口给女儿折纸鹤,说“等末日过了,爸爸带你去看真的鹤”。
“我接。”她咬着牙说。
能量流涌进后颈的刹那,林汐昭的听见骨骼发出“咔”的轻响。
那不是疼,是某种蛰伏的力量在苏醒。
老王的尸体化作细碎的光粒,融入她的皮肤,最后一丝温度停留在她掌心的纸条上——“暗格里有奶粉,小花乳糖不耐”。
“老张。”她站起来,指节捏得发白,“带小雨去安全屋,找暗格。”
“你呢?”老张的声音发颤。
林汐昭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能量流过的灼热。
她捡起地上的短刀,刀刃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楼梯上方传来皮靴声,越来越近。
“我去会会老朋友。”她笑了,嘴角沾着血,“顺便试试……新长出来的骨头。”
后颈的灼热顺着脊椎窜遍全身时,林汐昭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密的爆裂声。
那不是疼痛,更像某种被封印的兽类正撑破人皮——老王的能量在重塑她的身体,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每根胫骨都裹上了一层致密的骨膜,像穿了副会呼吸的铠甲。
楼梯口的脚步声在三阶外顿住。
林汐昭贴着斑驳的墙皮,短刀垂在身侧,血珠顺着刀刃滴在水泥地上,"啪嗒"一声。
两个武装分子的影子先漫过来,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里,她听见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头儿说那小崽子在安全屋,找着了直接带回去换奶粉。"
"奶粉?"另一个嗤笑,"李曼那女人连自己亲妈都能卖,你还信她——"
话音戛然而止。
林汐昭从阴影里窜出时,像道裹着风的刀。
左边的男人刚抬起枪,她已经扣住他手腕往墙上撞,骨裂声和枪械落地声重叠;右边的男人反应稍快,抡起钢管砸向她太阳穴,她偏头的瞬间,钢管擦着耳尖划过,却被她反手攥住管身。
指节发白的瞬间,钢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汐昭瞳孔里映着男人骤变的惊恐——他明明用了全力,这女人却像捏根枯枝似的,把半米长的钢管拧出个狰狞的弧度。"砰"的枪响惊得灰尘簌簌落,她这才发现左肋被擦出道血口,可疼痛感像隔了层毛毡,模糊得近乎滑稽。
"新长的骨头..."她舔了舔嘴角的血,低笑里带着点癫狂,"确实硬。"
两个男人瘫在地上抽搐时,她抓起他们的战术背心套在自己身上,子弹袋勒得肋骨生疼。
安全屋的方向传来闷响,是老张在砸什么东西。
林汐昭踹开半堵残墙的刹那,混凝土块劈头盖脸砸下来,她却徒手接住最大的那块,反手扔向左侧——那里藏着个举着望远镜的哨兵,被砸中后像破布娃娃似的滚下瓦堆。
安全屋的铁门虚掩着。
林汐昭刚迈进去,就看见老张护着小雨缩在暗格里,老人脸上全是血,怀里的奶粉罐被他捂得温热。"昭姐!"小雨扑过来时,她眼尾的血痂被蹭掉,疼得眯起眼,却还是把小女孩抱得更紧。
"走。"她扯下老张衣角给他止血,"后巷有辆报废的救护车,车底藏着我去年埋的汽油——"
"来不及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阿杰倚着门框,右手握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左手插在兜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衬衫沾着血,却不是他的——林汐昭闻见了丧尸腐肉的腥气,混着他身上那股永远洗不掉的消毒水味。
"你父亲当年在实验室写的日记,我看了七遍。"阿杰笑的时候,眼角的疤跟着抽动,"他说九婴鼎能引动天地间的戾毒之气,说丧尸潮不过是...开胃菜。"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林汐昭抱着小雨就地翻滚,子弹擦着她后颈打进墙里,溅起的石灰落进她眼睛。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护着的是什么!"阿杰的声音拔高,"那碎片是钥匙,是——"
回答他的是林汐昭的膝盖。
她撞开暗格挡板冲过去时,新强化的腿骨带起破风声,精准顶在阿杰持枪手肘的麻筋上。
男人的枪"当啷"落地,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去,痛呼卡在喉咙里,只剩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我只知道。"林汐昭踩着他的手腕,短刀抵住他咽喉,"我护的是活人,不是你们这些拿人命当筹码的疯狗。"她弯腰捡起枪,对着他大腿开了一枪——不是致命伤,但足够让他爬不起来。
老张已经背起小雨,暗格里的奶粉罐被他用布包得严实。
后巷的月光被浓烟染成血红色。
林汐昭刚转过消防通道,就看见李曼站在废弃的救护车前。
女人穿着件黑色战术夹克,改装过的霰弹枪斜挎在肩上,左手捏着块青铜碎片——和林汐昭贴胸的那块一模一样。
"早说过,单打独斗活不过末日。"李曼的声音像淬了冰,"交出碎片,我让孩子们去铁脊梁的营地。
他们会有热汤,有干净的水,不用躲在破医院里吃发霉的压缩饼干。"她的目光扫过小雨脸上的灰,"你护得住今天,护得住明天?
护得住丧尸潮再来?"
林汐昭把小雨往老张身后推了推。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强而有力,像战鼓。
后颈的灼热还在,那是老王的能量在沸腾,在提醒她——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想要碎片?"她摸出怀里的青铜片,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先问问你的骨头...够不够硬。"
李曼的瞳孔缩了缩。
她转身时,战术夹克下露出半截斧柄,金属材质在火光里泛着幽蓝,斧刃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
远处传来丧尸群的嘶吼。林汐昭握紧了枪,短刀在掌心硌出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