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冷笑。
这茶是荣安堂的丫鬟刚沏的，滚烫。
她们故意算准了时间，就是要看我出丑。
我膝盖跪在蒲团上，能感觉到硬邦邦的地面。
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了。
但我脸上还挂着笑，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是儿媳不懂规矩，多谢妹妹提点。”
我把茶盏收回来一点，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
呼，呼。
一下，又一下。
姿态放得很低，像个真心实意在学习的好学生。
顾灵薇脸上的得意更明显了。
她大概觉得，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被她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
她错了。
我爹教过我，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
谁先急，谁就输了。
茶水的热气慢慢散了。
我用嘴唇碰了碰杯沿，试了试温度。
差不多了。
我再次把茶盏举到侯夫人面前。
“母亲，茶温了。”
这一次，侯夫人终于抬了抬手。
她的指甲修得圆润，上面染着淡淡的丹蔻。
她没有直接去接茶盏，而是用指尖，碰了一下杯壁。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
“凉了。”
2
茶凉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在我心里，却有点分量。
顾灵薇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了。
“哎呀，嫂嫂，这……这可怎么是好？敬茶不周，可是对长辈的大不敬呢。”
我低着头，看不见侯夫人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裙摆上绣着的祥云纹路。
我没慌，心里反而定了下来。
行，第一天，把戏码都演全了。
我把那杯凉了的茶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是儿媳愚钝，第一次侍奉母亲，手脚笨了些。请母亲责罚。”
我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姿态越低，别人才越不好对我发作。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侯夫人要是真为了杯茶罚我，传出去，丢的是她侯府当家主母的气度。
沉默。
正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侯夫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罢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谢母亲。”
我站起身，膝盖有点麻。
半夏赶紧上前扶住我，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心疼了。
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这点小场面，还早着呢。
侯夫人终于喝了我重新敬的第二杯茶，给了个不算丰厚的红包，这请安的流程才算走完。
“留下用早膳吧。”侯夫人淡淡地说。
这是规矩。
丫鬟们很快就把早膳摆了上来。
白玉粥，水晶饺，还有七八样精致的小菜。
我被安排在侯夫人的下首，顾灵薇坐在我对面。
一坐下，顾灵薇就热情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嫂嫂，尝尝这个，我们府里厨子的拿手菜，香辣银鱼。”
那盘银鱼，红彤彤的，上面飘满了干辣椒。
我爹是江南人，我们家饮食清淡，我从小就吃不了一点辣。
这件事，在我跟顾珏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负责对接的媒婆和管事，不可能没跟侯府提过。
顾灵薇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看着碗里那堆辣椒，笑了。
“多谢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