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脊是深蓝色的布面，烫金的字迹已有些斑驳。
他用手掌拂去封面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个沉睡的婴儿，然后，递给了她。
“是这本吗？”
女人接过书，指尖在触碰到封面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翻开扉页。
右上角，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清瘦而有力的钢笔字：
“给小影：愿你的翅膀永不疲倦——舟，2008年春。”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手指死死按在那行字上，指节泛白。
眼眶迅速红了，一层浓重的水汽弥漫开来，但她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滴落。
良久，她才抬起头，望向陈默，眼中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激动。
“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找它……找了好久，好久。”
陈默移开目光，望向窗外迷蒙的雨景，声音低沉：“不客气，这里可以坐。”
他指了指那张旧沙发，“雨停了再走。”
名叫小影的女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那本书，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的边缘。
她蜷缩起来，整个人陷进了那片柔软的陈旧法兰绒里，开始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翻阅起来。
陈默回到柜台后，重新拿起工具，却再也无法专注于手中的修复。
他的余光，始终牵挂着那个角落，那个被雨水、旧书和悲伤笼罩的身影。
他知道，她看的，根本不是书里的文字，而是流淌在字里行间的，那些早已逝去的时光。
2.陪伴
从那天起，沈影几乎每天都会在下午出现。
也是那天起陈默知道了她叫沈影……
时间很固定，总是在三点左右，仿佛这是一种郑重的仪式。
有时外面是瓢泼大雨，有时是细雨霏霏，但她总是带着一身湿气而来。
她的话很少。
来了，便径直走向那个角落，有时会对陈默点点头，有时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总是带着那个塑封的笔记本，有时在看书间隙，会拿出钢笔，在上面写很久。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为这寂静空间里，除了雨声和钟摆声之外，最清晰的声响。
陈默也保持着沉默。
他会为她泡一杯热茶，不是询问，而是直接放在沙发旁的那个矮脚凳上。
第一次，沈影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只是淡淡地说：“驱驱寒”之后，这便成了他们之间无言的惯例。
他依旧整理书籍，接待零星的老顾客，但整个书店的空间，仿佛自然而然地以那个角落为圆心，缓慢地呼吸着。
有一天，雨下得极大，天色暗沉如夜。
沈影合上书，没有立刻写字，而是望着窗外如注的雨水，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陈默说：“他说，这本书里的人，是在用生命测量地球的距离，而他想和我一起，去走遍书里写的每一个地方。”
陈默正在整理一摞哲学书籍的手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肯尼亚的草原，塞伦盖蒂的日落……他说，我们要在沙漠里看星星，比城市里亮一千倍。”
沈影的声音带着梦一般的缥缈，“那时候觉得，未来好长，长到可以装下所有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