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也有官府的刁难,小吏的勒索。他忍气吞声,该打点的,一分不少,甚至加倍。但他也留了后手,每一次打点,每一笔非常规的支出,时间、人物、金额,都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在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副本里。他像一只织网的蜘蛛,悄无声息,将金钱、人情、把柄,编织成一张越来越坚韧、越来越庞大的网。

三年。

整整三年。

北地的风沙,磨砺了他原本俊秀的面庞,染上了古铜色的沧桑。那双曾经被诌盛讥讽为“妇人之仁”的清澈眼眸,如今深不见底,偶尔掠过一丝锐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不再是那个被逐出家门的落魄嫡子。

他是“北地商王”诌润。

一个神秘崛起,掌控着北地近四成盐铁交易,手握数条边关紧要商路,连镇守边关的大将军都对他客客气三分的人物。他的产业,触角早已延伸到皮草、药材、粮秣甚至车马行,形成了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商业帝国。富可敌国,并非虚言。

“东家,南边来的消息。”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他的心腹护卫首领,石猛。人如其名,像一块沉默坚硬的岩石,武艺高强,对他忠心不二。

诌润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庭院里一株耐寒的松柏上。“说。”

“诌盛大婚,日子定在下月初八。广发请柬,场面铺得极大。据说……连州府的大人都可能会赏光。”石猛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陈述事实。

诌盛……大婚。

诌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个曾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父亲面前“痛心疾首”指证他,转身却对他露出得意冷笑的庶弟。那个夺走了他的一切,将他打入尘埃的人。

三年了,他几乎快要忘记那张脸了。

不,不是忘记。是刻意地将那份恨意,沉淀到了心底最深处,用无数繁杂的事务、冷酷的算计、扩张的野心,层层覆盖,让它发酵,让它成为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最黑暗也最强大的动力。

“新娘是哪家的小姐?”他问,声音平淡。

“是……永州通判,周明达的嫡女。”

诌润轻轻“呵”了一声。永州通判,正六品的官身。诌家,一个商贾之家,能攀上这样的亲事,看来他这三年,诌家在父亲的执掌和诌盛的“开拓”下,果然更上一层楼了。想必,为了这门亲事,诌家没少砸银子,没少费心思打通关节吧。

用他当年被诬陷“侵吞”的那些“款项”吗?

诌润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石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低头:“是。带多少人?备什么礼?”

“轻车简从即可。”诌润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枚一直随身携带,如今更显温润通透的玉佩,在指间摩挲着,感受那微凉的触感。“礼物嘛……把我书房里那十八只黑玉盒子带上。”

石猛身形微微一震。那十八只黑玉盒子,里面装的,是东家这三年拼杀下来的大半壁江山,是盐引、铁契、商路图、与边军往来的秘密文书,甚至还有一道来自京城、由大内直接颁发的特许经营敕牒!那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力的凭证!

“东家,这……”石猛忍不住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