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的喧闹声,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骤然剪断。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个失态的管家。
诌明远眉头一皱,放下酒杯,不悦地呵斥:“混账东西!慌什么?没看见有贵客在吗?成何体统!”
那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老……老爷!边关……边关八百里加急!北地……北地那位神秘的商王,突然……突然断绝了所有对咱们南部三州乃至部分边军的盐铁供应!说是……说是与我们诌家有过节!现在……现在各地分号库存告急,价格飞涨,边军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责了!说是……说是若不能尽快恢复供应,影响了边防,就要……就要拿我们是问啊!”
“哐当!”
诌明远手中的白玉酒杯,脱手落下,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碎裂声,在骤然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身体晃了一晃,几乎要站立不住。北地商王!那个近两年突然崛起,神秘莫测,掌控着北地盐铁命脉,连朝廷都要让其三分的庞然大物!诌家何时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这……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满座宾客,先是鸦雀无声,随即“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北地商王?我的天!” “盐铁供应断了?这……这诌家是怎么惹上这等煞星的?” “边军问责?完了,完了,这可是通天的大事啊!” “诌家这次……怕是要栽了!” 惊疑,恐惧,幸灾乐祸,种种目光,瞬间聚焦在面无人色的诌明远和同样呆若木鸡的新郎官诌盛身上。方才的喜庆祥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山雨欲来的恐慌和压抑。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之中,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座位上,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踱步走到主桌前,在诌明远空洞而惊恐的注视下,弯下腰,拾起了地上那片摔碎的酒杯残片,指尖避开锋利的边缘,只用指腹拈着较为圆钝的一块。
然后,他将那碎片,轻轻放回到诌明远面前狼藉的桌面上。
“父亲,”诌润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经过岁月磨砺后的沉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关切,“酒杯碎了,小心扎手。”
他顿了顿,迎上诌明远骤然收缩、充满难以置信的瞳孔,继续用那平淡无波,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
“如今,您可知,何为真正的商道无情?”
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寒酸的年轻人。他是谁?他叫诌明远……父亲?
诌明远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一步,手指颤抖地指向诌润:“你……你是……润……润儿?!”那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惊骇。
“诌润?!”一旁的诌盛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绸花,猛地冲上前,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嫉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而扭曲狰狞,指着诌润的鼻子怒吼道:“是你?!你这个被家族驱逐的弃子!废物!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搞的鬼?!你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子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