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卧室里就传来我妈的声音：“这件西装太旧了，明天怎么能穿这个？”紧接着是我哥的附和：“爸，您得穿得有气场点，这样才能镇住场子！”妹妹则在一旁撒娇：“爸，您明天一定要记得我的购物清单呀！”
我悄悄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父亲坐在床边，任由我妈给他比划着一件件衣服，我哥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地讲着项目计划，妹妹则把写满奢侈品名字的清单递到他面前。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在我妈让他试衣服时站起来，在我哥问“您觉得怎么样”时点点头，在妹妹把清单塞到他手里时接了过去。
“爸，您倒是说句话啊！”妹妹见他一直不怎么说话，有些着急地晃了晃他的胳膊，“您是不是不想给我买啊？”
父亲这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买，都给你买。”
我妈和我哥瞬间松了口气，我妈甚至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看你爸，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哥也赶紧说：“爸，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天我肯定好好表现！”
父亲没再回应，只是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可我却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了那个购物清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而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下，眼底的暗涌似乎从未平息，反而像积蓄了力量的潮水，等着某个时刻彻底爆发。
我轻轻退开，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父亲眼底的暗涌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明明看起来那么不情愿，为什么又对所有人的要求都点头应允？他眼底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无数个疑问在我心里盘旋，让我一夜无眠。
4 我眼中的眼底暗涌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客厅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床，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父亲独自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
他没穿昨天我妈挑好的西装，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只是脸上的机油痕迹被擦得干干净净。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一圈又一圈。
“爸。”我轻声喊了他一声。
父亲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像是没反应过来我是谁。几秒后，他才缓过神，声音比昨天更沙哑了些：“醒了？再等等，你妈说要去楼下买油条当早餐。”
我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眼睛上。昨天被烟雾和昏暗灯光遮住的细节，此刻在晨光下看得格外清晰——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整夜没睡，而那片翻涌的暗潮，比之前更加汹涌，像是藏着无尽的疲惫和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恨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赶紧摇了摇头。父亲一向温和，对家里人更是从没发过脾气，怎么会有恨意？
可下一秒，父亲的举动就让我心头发紧。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想要喝一口，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水洒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像是没感觉到烫，只是死死地盯着杯底，眼底的暗潮瞬间变得凶狠，像是要将杯子捏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