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作为“京城第一针”，标榜的就是自己博采众长，绣艺精湛。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前朝秘典”，让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她凑近了些，仔细端详我的袖口，试图找出破绽。
“前朝的针法又如何？时过境迁，早就没人用了。如今的绣法，经过代代改良，不知比那些老古董精妙多少。”
她指着自己衣袖上的蝴蝶。
“就说我这‘金银轮递’针，能让绣面在不同光线下，呈现不同的光泽。这可是苏派绣娘们的独门绝技。姐姐你这鲤鱼，看着平平无奇，怕是没什么玄机吧？”
她这是在逼我。
逼我当众承认，我的“老古董”，不如她的“独门绝技”。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地，把我的袖口翻了过来。
动作很慢。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我的手。
月白色的衣料，翻过内里。
没有线头。
没有杂乱的针脚。
什么都没有。
内里，是和外面一模一样的平滑整洁。
不，不对。
不是一模一样。
外面的袖口，绣的是一尾在云纹中若隐若现的锦鲤。
而翻过来的内里，同样的位置，绣的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一样的针脚位置，一样的丝线走向。
正面是锦鲤。
反面是莲花。
“嘶——”
我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夫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她失声叫了出来。
“双面绣！这是传说中的双面绣！”
双面绣，不算稀奇。
顶级的绣娘也能做到。
叶锦柔也能。
但她的脸色，此刻却比白纸还难看。
因为她看得分明。
我的双面绣，和她的，不一样。
我看着她，声音依旧温和。
“锦柔妹妹说得对，前朝的针法，确实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比如我这绣法，它不叫双面绣。”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惊愕的脸。
“它叫，‘双面三异绣’。”
“双面，是指正反两面，图案不同，针脚藏匿。”
“三异，是指异形，异色，异针。”
“异形，即正反图案轮廓、形态皆不相同。”
“异色，即正反图案所用丝线颜色，可以完全不同。”
“异针，则是指完成这两种不同图案的针法，也可以截然不同。”
我说着，又把袖口稍稍倾斜了一个角度。
在烛光的映照下，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尾原本是金红色的锦鲤，鳞片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青色光泽。
而内里的那朵粉色莲花，花苞的边缘，也隐隐透出一丝银白。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随着我手腕的轻微转动。
正面的锦鲤，和反面的莲花，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光影交错，竟然隐约叠合成了一个全新的图案——
“鱼戏莲叶间”。
这一下，整个暖寿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金银轮递”？
什么“蝶恋花”？
在“双面三异绣”面前，那些时兴的款式，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孩童的涂鸦。
刘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