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三年前烧过一场大火，从后半夜烧到天蒙蒙亮，把七个加班赶工的工人困在了里面。火灭了之后，厂房就成了块疤，本地人叫它“鬼楼”，说夜里能听见塑料娃娃哭，还说那七个工人的魂儿，就困在烧变形的机器里。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斑驳的墙，墙上被人用红漆涂了好些字，“救命”“别过来”“放我出去”，笔画歪歪扭扭，有的地方漆皮翘起来，像干涸的血痂。赵野的指腹蹭过其中一个“救”字，指尖沾了点灰，底下的漆是凉的。
“赵队！这边！”小李的声音发着颤，像是冻着了。厂房最里头的角落，一台老式熊猫牌电视机蹲在地上，屏幕上全是雪花，“滋滋”地响。旁边扔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正是那个“来找我呀”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爬到13，数字还在慢慢涨。
赵野蹲下身，平板电脑的壳子是粉色的，边角磕掉了一块，看着像个小姑娘用的。他顺着连着的电线摸，线很细，裹着层黑胶带，藏在堆成山的玩具零件里——断了胳膊的芭比，缺了轮子的卡车，还有些看不出形状的塑料块，上面都蒙着灰，唯独电线经过的地方，灰被蹭掉了，露出底下的水泥地。
电线一直往铁架床底下钻。赵野掀开床板，一股味儿“呼”地涌上来，是塑胶烧糊后又泡了水的烂味，混着点霉味，直冲鼻子。床底下黑黢黢的，露着个洞口，边缘磨得很光滑，像是被人反复蹭过，刚够一个人蜷着身子钻进去。
“拿安全绳。”赵野咬开手电筒的后盖，换了节新电池，光柱一下子亮得刺眼。他系绳子的时候，手指触到洞壁，黏糊糊的，是潮气凝成的水。往下爬的时候，能感觉到洞壁上的抓痕，一道叠着一道，深的地方能塞进指甲，像是有人急疯了，用手往外刨土。
爬了约莫三米，脚才着了地，“噗”地踩在一滩水里。是间地下室，比上头更潮，墙面上渗着水珠，顺着贴满的儿童画往下淌。画上全是同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红裙子，手里牵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娃娃，有大有小，排列得整整齐齐。
“嘀嗒，嘀嗒。”水滴声从深处飘过来，比电话里听得更清楚。赵野往前挪了几步，手电筒的光扫过一个生锈的铁桶，桶口歪着，里面盛着半桶浑水，水面上漂着个红色的发圈，塑料花瓣的样式，边缘有点磨损——他在苏晓冉的失踪档案里见过这发圈的照片，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画面突然切了，变成了地下室的实时场景。赵野手里的手电筒晃了下，屏幕上的光柱也跟着晃，像被只看不见的手牵着走。在线人数跳到28，弹幕开始滚起来，一行行白字在屏幕上飘：
“这地方看着眼熟……是不是三年前烧了的那个玩具厂？”
“那个铁桶！我记得新闻里拍过，火灾现场就有个这样的桶！”
“快看床上！穿红裙的女生动了！”
赵野猛地回头，铁架床上的人影震动了下，肩膀微微耸了耸。长发从枕头上滑开，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侧脸，下颌线很尖——是苏晓冉。她的眼睛睁着，黑沉沉的，却没半点神采，像蒙着层雾。嘴角诡异地向上翘着，弧度僵硬，像被人用线提着的木偶，扯一下，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