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内侍捧着圣旨,慢悠悠地展开,阳光透过晨雾洒在圣旨上,明黄的绫锦泛着光。李岩的目光顺着字迹移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连内衣都贴在了身上——他在岭南当了五年驿丞,经手过无数贡品,比谁都清楚荔枝的娇贵。十日之限,看似充裕,可沿途的梅岭险关,山路陡峭,车马难行;长江天堑,风大浪急,渡船不定;还有子午谷的迷雾,盛夏的酷暑,每一道都是能吞噬人命的鬼门关。

「臣……遵旨。」他声音颤抖地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圣旨的边缘,觉得像触到了烙铁,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又赶紧稳住,将圣旨小心捧在怀里。

内侍看着他惨白的脸,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李驿丞,陛下和贵妃娘娘都等着鲜荔枝尝鲜呢,可别误了时辰,这后果你担不起。」说罢,也不等李岩回话,转身带着随从离去,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李岩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李岩踉跄着冲进值房,扑到墙上的舆图前。那舆图是他亲手绘制的,每一条驿道、每一处驿站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的指尖划过从岭南到长安的路线,从岭南的果园出发,经梅岭、过长江、穿子午谷,再到长安,五千里路,密密麻麻的红点是驿站,可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红点都变成了一个个陷阱。

「大人,兵部急件!」差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递来一份文书,封皮上「八百里加急」四个字用朱砂写就,红得刺眼,像血。李岩展开文书,里面是征调一百匹快马、五十名驿卒的名录,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画着圈,是兵部选定的人手。他的指尖在「阿城」两个字上顿住,心里一阵发酸——阿城是驿馆里最年轻的驿卒,才二十出头,家里有个三岁的娃儿,得了咳喘病,一直等着钱买药,阿城这次主动报名,就是为了那五两赏银。

碗底残留的药渍,不知何时溅到了舆图上,像一滩无法擦去的血迹,缓缓晕开,染红了从岭南到长安的每一寸路。李岩望着舆图,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道圣旨,这张名录,即将把五十个家庭拖入深渊。

场景 4:死亡倒计时启动·辰时

【倒计时锚点】距荔枝最佳食用期失效,剩余三十六个时辰。

李岩望着队伍即将出发的方向,天边的朝阳刚升起,洒下金色的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他默默在心中刻下了这个数字,像刻下一道催命符。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驿馆的空地上。五十名驿卒已列队待命,每个人都穿着短打,腰间挎着水囊和干粮,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旗帜的声响。

年轻的阿城站在队尾,双手紧紧揣着怀里的药方,那是他昨天特意去药铺抄的,只要拿到赏银,就能立刻给娃儿抓药。监军昨天说过,只要活着到长安,就能领五两赏银,足够娃儿吃半年的药了。一想到娃儿吃完药,就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跳,他眼神里就充满了憧憬,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城,想清楚了?这一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把命丢在路上了。」同乡赵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担忧。赵大叔在驿馆待了十年,见多了驿道上的凶险,知道这趟差事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