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烬端着金杯，目光却时不时地掠过殿门，落在那深沉夜色笼罩的、属于冷宫的方向。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烦躁，像是有根针在不停地扎刺。那个女人……她接过鸩酒时，那平静到诡异的笑容，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她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求饶？
“陛下，”云娘柔柔地唤他，纤纤玉指拈起一颗葡萄，递到他唇边，“您尝尝这个，可甜了。”
宇文烬收回目光，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葡萄，甜腻的汁水在口中化开，却没能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他搂着云娘的手臂紧了紧，试图用怀中这具温软的身体，驱散那份不该有的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突兀的、压抑的哭泣和骚动。
丝竹声渐歇，舞姬们也放缓了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殿外。
宇文烬的眉头狠狠拧起，厉声道：“外面何事喧哗？！”
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划破了殿内虚假的繁华：
“陛下！不好了！冷宫……冷宫那位……饮鸩……薨了！”
“哐当——！”
宇文烬手中的金杯猛地坠地，醇香的御酒泼洒出来，溅湿了他明黄的龙袍下摆。
薨了？
饮鸩？
他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的意思，怔在原地，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那个女人的脸，她最后的那个笑容，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御案！
“胡说八道！”他怒吼，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谁给她的胆子？！谁准她死的？！”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云娘，踉跄着冲下御阶，甚至顾不上帝王的威仪，朝着冷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陛下！陛下！”内侍和侍卫们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
满殿的文武百官，宗室亲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向来冷酷残暴的君王，为一个他亲手赐死的替身贵妃，如此失态，如此……仓皇。
云娘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她看着宇文烬毫不犹豫抛弃她而去的背影，那张与我酷似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隐秘的恐慌。
宇文烬一路狂奔，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的心从未跳得如此狂乱，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冲进那座熟悉的、此刻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宫殿，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身影。
她穿着他记忆中“阿姊”最爱的宫装，梳着最华丽的发髻，妆容精致，面容安详，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微笑。仿佛不是饮毒自尽，而只是沉沉睡去。
晚秋和宫人们跪在一旁，哭声凄厉。
宇文烬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过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想要去碰触那张了无生气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