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晖殿的烛火摇曳到三更,沈清辞仍在灯下翻看边关送来的旧信。画春端来参汤,见她指尖在“粮草若断,可暂向邻近州府借调”那句上反复摩挲,轻声道:“小主,相爷已稳住局面,您该歇歇了。”

沈清辞抬头,眼下的青影在烛火中格外清晰:“借调?李嵩怎会给邻近州府发通关文书?他巴不得赵珩困死在边关。”她将信纸折起,藏进发髻夹层,“去看看赵答应那边可有动静。”

画春刚出门,廊下便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扫过声。沈清辞猛地按住案上的银簪——那是赵珩临行前送的,簪头藏着枚小巧的哨子。窗外黑影一闪,竟直扑内殿,她扬手将烛台砸过去,却被对方轻巧避开。

“沈小主勿怕,奴才是来送信的。”黑影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七殿下密令,军中混入李嵩的眼线,负责传递假军情,现已查明是斥候营的林副将。”

沈清辞瞳孔一缩。林副将是赵钰的心腹,去年才调入斥候营,难怪赵珩几次截获的匈奴动向都与实际不符。她从妆匣里取出块玉佩:“持此去见相府的老管家,他会给你一匹快马。告诉赵珩,我会想办法让林副将‘露马脚’。”

黑影领命离去,沈清辞却再无睡意。她走到铜镜前,摘下那支银簪,簪头的纹路在月光下隐约显出“珩”字。三个月前赵珩出征前夜,他就是用这支簪子挑开她窗前的灯笼,低声说:“清辞,京中若有险,就吹这哨子,纵是千里,我也会回来。”

那时她只当是戏言,如今才知,他早把后路都给她铺好了。

次日,淑妃的宫里传出水痘,养心殿的侍疾宫人都慌了神。沈清辞借着调配防疫汤药的由头,把淑妃宫中的掌事嬷嬷叫到御药房。那嬷嬷是李嵩的远房表妹,素来帮着淑妃传递消息。

“张嬷嬷,”沈清辞一边碾药,一边漫不经心道,“昨日听陛下说,斥候营送来的军报里,提到匈奴在西线囤了粮草?可七殿下的信里却说东线才是重点。”

张嬷嬷眼神闪烁:“许是……斥候看错了?军中之事,奴婢也不懂。”

“也是,”沈清辞将药粉包好,递过去,“这是给淑妃娘娘的防疫药,您可得盯着她按时喝。对了,听说林副将的母亲昨日进了宫,在淑妃殿外候了半宿呢。”

张嬷嬷接过药包的手猛地一颤。沈清辞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林副将的母亲是个赌徒,上个月刚被李嵩的人抓去,用来要挟林副将听话。如今她点出这事,就是要让张嬷嬷给李嵩报信,逼林副将做出更明显的动作。

不出三日,边关果然传来“匈奴偷袭西线,我军损失惨重”的军报。赵钰在奏疏里把责任全推给赵珩,说他固执己见,不肯相信斥候营的情报。

沈清辞拿着这份奏疏去养心殿时,皇帝正咳得厉害。她把奏书放在榻边,轻声道:“陛下,七殿下昨日托人带回一封信,说东线的匈奴粮草快耗尽了,正是决战的好时机。”

皇帝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忽然抓住她的手:“清辞……赵珩……像他母亲……”

沈清辞一怔。赵珩的生母是先帝的废妃,因“巫蛊案”被赐死,宫里的人都讳莫如深。她从未听过皇帝提起,此刻却见他眼中流下泪来:“当年……是朕错怪了她……赵珩不能再……”

话没说完,皇帝便昏了过去。沈清辞连忙召太医,看着榻上气息微弱的老人,忽然明白——他不是糊涂,只是被病体拖得无力抗衡,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赵珩的安危,关乎着一段被掩埋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