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白沐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打着哈欠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史馆的小吏,一脸焦急。
“白大人,快!快去上朝!出大事了!”
白沐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吏部尚书张大人,被……被太子殿下带人堵在家里了!听说,要抄家!”
吏部尚书?
白沐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一脸正气的老头形象。
这位张尚书,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是文官集团的领袖之一。
萧玄的记忆里,这位张尚书,就是前世背叛他的核心人物之一。
当初,正是这位张尚书,联合了几位重臣,向老皇帝进言,说他行事酷烈,非明君之相,才导致他被废黜,最终惨死。
所以,萧玄重生归来,第二个要清除的目标,就是他。
“知道了。”
白沐应了一声,关上门,不紧不慢地开始穿戴官服。
他一点也不急。
反正等他到了,好戏才算真正开场。
当白沐带着笔墨竹简,赶到吏部尚书府门口时,这里已经被东宫的卫队围得水泄不通。
太子萧玄一身黑衣,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快意的冷笑。
张尚书和他的一家老小,都被卫兵粗暴地从府里拖了出来,跪在地上。
老尚书虽然衣衫不整,但脊梁骨挺得笔直,怒视着萧玄。
“太子殿下!老臣犯了何罪!你要如此对我!”
萧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犯了何罪?你心里不清楚吗?张敬德,你私下结党营私,意图架空孤的权力,扶持三皇子上位!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孤都不知道吗?”
张尚书气得浑身发抖。
“一派胡言!老臣一心为公,何时结党营私了!太子殿下,凡事要讲证据!”
“证据?”萧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孤说的话,就是证据!”
又是这套熟悉的说辞。
白沐在旁边听着,都快打哈欠了。
他找了个好位置,熟练地铺开竹简,开始记录。
“景元三年,八月十三,卯时。太子萧玄,率卫队围吏部尚书张敬德府。斥其结党营私,无证。”
那熟悉的竹简展开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竹片的沙沙声,再一次响彻在萧玄的耳边。
他的眼角狠狠一抽,猛地转过头。
果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史官!
他怎么又来了!
“又是你!”萧玄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白沐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臣奉史馆馆长之命,前来记录您的言行。这是臣的职责。”
“职责?”萧玄怒极反笑,“好一个职责!孤看你就是三皇子派来的奸细,故意来抹黑孤的!”
白沐闻言,停下了笔。
他看着萧玄,很认真地问道:“太子殿下,您说臣是三皇子派来的奸细,可有证据?”
“你!”
萧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指责别人,不需要证据。
但当他指责这个史官时,对方却反过来问他要证据。
这种感觉,憋屈到了极点。
周围的卫兵和闻讯赶来的官员们,也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一个手无寸铁的史官,竟然能把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给问住。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张尚书也看到了白沐,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史官。
昨天朝堂上,就是他,记下了“无证请杀忠勇侯”那句话。
昨天刑场上,也是他,一笔一划地记录了忠勇侯满门的惨状。
这位史官,是根硬骨头。
或许,他是一线希望。
“殿下!”张尚手大声说道,“您说老臣结党,请拿出凭证!您说老臣勾结三皇子,请拿出人证物证!若是没有,您这便是构陷朝廷命官!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有了白沐在一旁“记录”,张尚书的底气也足了三分。
他要当着史官的面,把事情闹大!
他要让史官的笔,记下太子今日的暴行!
萧玄的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一个忠勇侯,一个张敬德,都敢如此顶撞他。
更可恨的是旁边那个写写画画的史官!
他感觉自己的所有行动,都被置于一种无形的监视之下,让他束手束脚,无比难受。
“搜!”
萧玄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下令。
“给孤仔仔细细地搜!孤就不信,搜不出他结党的证据!”
卫兵们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尚书府。
一时间,府内传来了各种器物破碎和女眷尖叫的声音。
白沐的笔,没有停。
“太子无言以对,下令搜府。卫兵入府,毁物甚多,女眷惊惧。”
萧玄听着那沙沙声,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发誓,等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史馆给废了!
他死死地盯着白沐,似乎想用眼神杀死他。
白沐却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抽空喝了口水。
他现在的状态,就跟蹲在片场看人拍戏一样,突出一个轻松惬意。
反正有“文道气运”护体,这太子也奈何不了他。
他就负责记录,记录这个重生者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玩死的。
过了许久,卫兵队长一脸沮丧地出来复命。
“启禀殿下……府里……什么都没搜到。除了一些银钱和圣贤书,并无任何与三皇子往来的信件。”
“什么?”
萧玄愣住了。
怎么可能?
前世,张敬德明明就是三皇子一党的核心!
他的府里,应该藏着大量他们密谋的信件才对!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不,不可能!重生者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
唯一的解释是……这一世,张敬德还没来得及和三皇子勾结,或者说,他们把证据都销毁了。
萧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没有证据,他还怎么给张敬德定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张尚书冷哼一声:“殿下,现在可以证明老臣的清白了吧?”
周围的官员也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太子殿下是真的搞错了。”
“是啊,张大人为官清廉,怎么可能结党营私。”
“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行事有些……冲动了。”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萧玄的耳朵里。
他身上的金色光辉,都似乎黯淡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的威信,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还在奋笔疾书的史官!
“没有证据,孤就不能杀你了吗?”
萧玄忽然狞笑起来,他指着张敬德,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敬德,你为官不仁,致使吏治腐败!你德不配位,空占高位!仅此二条,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孤今天,就要清君侧,肃吏治!来人,把张敬德给孤拖出去,斩了!”
他这是要强行杀人了。
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太子这番疯狂的言论给惊呆了。
张尚书更是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昏死过去。
白沐的笔,顿了一下。
然后,他换了一块新的竹简,重新落笔。
“搜府无果。太子怒,欲以‘为官不仁,德不配位’之名,杀吏部尚书。”
他写完,还特意在旁边加了一行小字注解。
“注:此二罪,大夏律法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