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边刚泛起蟹壳青。
陈奕明从梦境中惊醒,怀里空无一物,只有那件被他无意识揪紧、那件可疑的西装一角,以及身体的本能.反应。
不够。远远不够。
残存的理智彻底溃散。他狼狈地抬手按住腰间,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梦中那身体的触感、迷离的眼波……
他如此清醒地沉沦。想象自己埋首于那人颈间,亲吻那跳动的喉结,耳中是那人磁性的喘息……
文舒……
他会骂我么?会挣扎,会骂我是狗崽子,会狠狠抽我耳光……可那腰肢那么细,皮肤那样白……每一寸我都曾在擦身时触碰……
清醒的意识反而让脑中幻象清晰到触手可及,细节疯狂滋长。
他或许有过别人……但肯定无人曾经真正染指过……那处会有多温热……
那修长有力的腿,会不会不自觉地绷紧、轻颤……再缠绕到……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或许他……根本推不开我……
不!不能弄伤他……
不!我在想什么?!
他粗喘着,掐紧自己的手腕,紧接着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但双臂仍将那团珍贵的布料死死搂在怀中,仿佛怀抱着梦中人,身体因情绪激荡而微微颤抖……心绪如潮起潮落。
动作越来越快。
“小明?今天怎么还没醒?早饭备好了!”门外猝然响起钟文舒那标志性的磁性嗓音,伴着一记叩门声。
惊雷炸响!
陈奕明所有动作瞬间僵死,血液仿佛刹那冻结 他猛地低头,看清自己怀中揉作一团的衣料,羞耻与恐慌轰然而下。
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团布料狠狠塞入被子深处,面颊火烧火燎,大口喘息着徒劳地平复擂鼓般的心跳。
“等一下……”
他环顾四周,犹豫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当下状态实在无法遮掩,索性捂住了脸,“进……进来吧小叔……”
他声音干涩发紧,仓皇毕露。
钟文舒探脑进来,正见这昭然若揭的一幕,再加上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属于年轻男子的躁动气息,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先是愣了愣神,随后笑出了声音,自以为“过来人”似的挪到床头,拍拍小明绯红的脸,那颗明快的虎牙在唇瓣间若隐若现,“哎,都是男人嘛,没什么的!你个大小伙子,最近压力又大,稍微放松一下很正常嘛!”
说罢,还促狭地眨了眨眼,浑然不觉这轻飘飘的玩笑之下,藏着何等惊心动魄的扭曲爱欲。
他窘迫地抬起头,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处理罪证,“小叔……你们先吃……我回一趟公寓,我还有东西要取。”
他垂首,望着被子下面被自己蹂躏得不成形状的西装,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与气息,与钟文舒的味道缠绕交融,汇成一道禁忌的烙印。
“什么东西?洋文件么?”
陈奕明失焦的视线里,闪过自己含糊的声音,“嗯……”
“别累出毛病了,下次大会我给你升职,再给你聘两个帮手。”钟文舒皱了皱眉,但也没起疑,只叮嘱他走之前拿几个灌汤包,不要饿了肚子。
关切让愧疚和欲望同时增长。陈奕明拿了一件景弘的薄棉衣,把西装塞进黑色手提袋里,灰溜溜地逃出生天,头也不敢回。
冬日的白雾凝在车窗上,路边还有小贩的叫卖声。他片刻不停,一路开车到公寓楼下,双手骤然脱力,狼狈地伏在方向盘上,任冷汗爬满全身,恨不得就此消失。
他庆幸自己侥幸逃脱……却也在隐秘地期待……对方就此发现他不堪的秘密。
留学四年,他被思念凌迟得千疮百孔,可一朝回国,又被渴望折磨得死去活来。
被驱逐,被殴打,被辱骂……还是这样漫漫无期地煎熬下去,他选不出哪一个更可怕。
畜生。
不知过了多久,几声短促、不带情绪的叩击声敲在车窗上。
颜青沅的脸出现在车窗外,如同一张无瑕的冰面具。她目光落在陈奕明伏在方向盘上的身影,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计划刚开局,别一脸死人样。”她的声音平直、冷冽,只在尾音处划开几不可闻的嘲讽,“上楼。”
城市另一端,沪华人事部。
钟文舒浑然不觉小明那边在深渊里水深火热,正龇着大牙巡视人事部,捧着为公司年会印的奖状,寻思单独给陈奕明发一个“优秀实习生”奖。
老钟是个赏罚分明的老板,晓雯做事踏实进步飞快,陈奕明更是立下奇功,这两人年终都得作典型宣传挂红花,评个奖,包个红包。
晓雯正在一旁工作,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仍熟练地将文件分类归档,“明哥一直对我很照顾,多亏了他,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融入公司。”
“可不嘛,小明懂礼貌心眼好——”钟文舒大言不惭地顺口自夸,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哈!那也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教得好!”
“那是,小明什么都做的好,工作能干,熬汤熬粥也是一绝,”阿平笑着接话,“家里老太太总念叨,让钟总赶紧找个太太回来管家。我看啊,小明现在操持得也挺像样嘛。”
“这能比么?”钟文舒摆摆手,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小明是我带大的,连我喝粥放几勺糖,蛋要煎几分熟都门儿清。”他话锋一转,替年轻人抱不平,“我妈那是老思想!现在姑娘们哪个不是读书工作顶半边天?谁还乐意整天围着灶台转啊。”
不得不说,陈奕明回来这段时间,他肩上的担子确实松快了不少。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聪明、坚韧、健康,有着与他相同的目标,甚至弥补了他正在消逝的青春和力不从心的身体。小明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活生生的慰藉。
陈奕明像他,又把他精心筛选过的少儿道德行为规范学得八九不离十,甭管真心还是做样子。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助人为乐、坚强勇敢,陈奕明一点不差;那些他佩服却未必时时做到的——讲文明、懂礼貌、勤学刻苦……总之是个小时候戴红领巾,大了拿奖学金的完美好学生。
但话说回来,他那时自己年少轻狂的兵痞气都没褪干净,在家时间也不算长,对两个孩子的管教限于写信和念叨,偶尔加上对景弘的棍棒管教。陈奕明是靠着自己那股狠劲,硬生生变成了他念叨的模样。
也许也是因此,虽知道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但今早撞见这孩子的状态,还是给他不小的冲击。
尤其昨晚换衣时,还撞见小明褪去青涩、充满线条感的身材,他终于意识到,陈奕明,是个有正常需求和欲望的成年男人了。
晓雯见钟文舒忽然走了神,关切道:“钟总?您在担心明哥么?——他今早说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
“什么?!”钟文舒心头猛地一跳,眼前瞬间闪过陈奕明早上那通红的脸和急促的喘息。一个迟来的、令他心惊肉跳的念头蹦了出来——这孩子该不会是……那阵出了身汗,没顾上保暖,感冒发烧了吧?
他刚想拨电话给陈奕明,叮嘱他好好休息,盘算着下班顺路去周芸诊所抓点药给他备着,手机屏幕却被一个突兀的来电占据。他皱眉想挂断,目光扫过屏幕——“J W”的名字赫然跳动。
钟文舒心底暗叹一声,只得接起。这位“洋大佛”在过去一周里,邀约电话至少拨了三次,迟钝如他,也嗅出了几分超乎寻常的热络和……某种让他不太舒服的执着。
他那两天冰天雪地里裹大袄,撸起袖子杀鱼,实在煞风景得很,自认不及平时一半玉树临风,这小老外怎么就盯上他了?
“钟先生。”詹姆斯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副优雅低沉的调子,只是这次没等钟文舒再搬出“雨天路滑”或是“日头太毒”之类的托词,听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电话被递到了旁边。
“喂?小舒?是我。”林敬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突然切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下班直接来警局旁边的‘老地方’,我和温斯顿先生都在。有重大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