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叙白搓着手站了起来：“正巧我没什么事，这件事我接了。”
“嗯，”夏禹棠嘱咐他说，“戴先生，不论你知道什么、查到什么，这件事都千万不要写文章发表。他们那些人行事不讲后果的。”
戴叙白随口应了声，便戴上围巾匆匆离开。
夏禹棠总觉得不放心，又嘱咐了林书瑶一句：“书瑶，切记，就算戴先生写了，也决不能发表。”
林书瑶认真点头：“好，我记下了，你放心。”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想办法帮我散出消息去。”夏禹棠凑到林书瑶的耳边，轻声说，“就说夏家的医院三天后便会有充足的药品供给。”
林书瑶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不解且担忧地看着她：“阿棠，这种消息传出去很简单……但你这是在断自己的退路。”
“我不需要退路。”
……
“师座，四小姐那边放出消息，说三日后夏家医院会有充足的药品供给。”
陈默再一次出现在沈钧面前，再一次觑着他的脸色讲话。
以陈默看来，四小姐大抵是疯了。
香城药品短缺并非一两日的事，黑市的药贩子三不五时便要扣药不卖，只等价格翻了倍，才抖出来些许库存药品。
药品价格与日俱增，从未跌落过。
沈钧淡然地“嗯”了一声，没有半分讶异。
“师座，我师药品储备并不富余，恐难……”
“叮铃铃——”
电话铃打断了陈默的叙述，他正要代沈钧接电话，却被他挥手制止。
沈钧接起电话，言简意赅：“谁？”
“夏禹棠。”
“什么事？”
“要药吗？”
“价格？”
“送给你。”
“有这样的好事？”
“明日午夜，我朋友的一艘商船入港，若你能替我把货送至维新路 76 号，我给你足够你师一季损耗的西药。”
沈钧低笑：“这个条件的确让人无法拒绝，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的这位「朋友」，我认得吗？”
“少帅交友广泛，我哪里知道你们认不认得？”
“明晚我师 508 团恰巧有训练任务，作训区域戒严封禁，稍晚我着人送一张通行证给你。”
“好。”
沈钧还未把听筒拿开，便听到断线忙音声。
他搁下听筒，对陈默道：“让蒋岱川明晚带全团到码头去，全程护送夏禹棠的商队。”
陈默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才问：“师座，整团调度，是否要与大帅申请？”
“申请什么？老爷子喜闻乐见。”
“是。”
陈默应声敬礼，却迟迟不走。
“等我请你出去？”
“不不不……但是师座，为了一个商队，调一整个德械团，这……是不是太严谨了？您再考虑一下？”
沈钧放下钢笔，抬眸看着他考虑片刻，颔首：“那么通电全师，明晚十一点钟，码头集结。”
“师座！师座我多嘴了！我现在就去当面通知蒋团长！”
……
与寰宇汇一街之隔的打锡巷，恰是香城三教九流云集之地。
街角的饭馆有块黑黢黢的匾，早被煤炉的烟熏得看不清字迹，不知名讳。洋车夫和工人都在这里吃饭，划拳、喝酒，欢愉不比寰宇汇逊色。
“切半角钱猪头肉。”
“好嘞。”
“再要碗酒。”
戴叙白左手端酒，右手端着满满一碗猪头肉，一路嚷着“借过”，跨过许多脚，终于有个大叔挪了个桌角给他。
“多谢。”戴叙白坐下来，从筷笼里抽出两根筷子，随手抹了两下，便朝猪头肉伸去。
筷子有些弯了，索性肉切得厚，倒也不至夹不起。
往嘴里填了半碗肉，戴叙白朝配着清汤面喝酒的大叔举起酒碗：“大爷，喝一口？”
大叔大约是病着的，笑声像桌板似的粗粝：“来，喝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