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个没有魂的木偶,被他们从地上拖了起来。
“走!”一个族老低喝一声。
他们拖着春娘,往镇子东头的黑水塘走去。
那里是淹死过牲口的地方,水深,泥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又像潮水一样跟在后面。
没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尘土里的沙沙声,和春娘那件被撕破的衣衫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乔仁义被几个乔家长工死死按在地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娘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的喊声已经沙哑,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乔知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只有他紧紧攥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
温思成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说:“乔兄,为全镇的风气,你受委屈了。”
乔知天没有看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黑水塘。
队伍走到了塘边。
月光照在水面上,泛着一层幽幽的冷光。
族老们拿出一副更粗的麻绳和一块大石头。
这是要把石头绑在人身上,扔下去,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春娘看着那块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让她受尽屈辱的黄土塬,和天上那轮残缺的月亮。
就在一个族老拿起绳子,准备动手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滚雷一样从官道上传来。
众人惊愕地回头。
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卷着烟尘,冲进了镇子。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军官制服的年轻人,腰间挎着一把德国造的镜面匣子,马靴擦得锃亮。
他的眼神,比塬上的狼还要凶狠。
马队在人群前停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年轻军官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衣衫褴褛的乡民。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绑着的春娘身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温思成连忙上前,陪着笑脸:“报告长官,这是我们镇子里的私事,按族规处置一个不贞的女人。”
“族规?”
年轻军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马鞍上抽出一条马鞭。
“啪”的一声,他将马鞭抽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在这渭北地界上,我马汉三的话,就是规矩!”
他用马鞭指着春娘,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
第五章 马汉的规矩
马汉三的话,像一颗钉子,楔进了青龙镇的夜里。
这颗钉子,钉穿了乔家的族规,也钉穿了温思成脸上那层虚伪的笑。
没人敢动。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和士兵们身上皮具与金属的摩擦声,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真实的声音。
祖宗的牌位,乡邻的眼光,几百年的老规矩,在镜面匣子的冷光面前,都成了虚无的烟尘。
两个乔家族老的手,像是被火烫了一样,从春娘的胳膊上缩了回去。
他们敬畏了一辈子的东西,此刻被一个外来者用一根马鞭就抽得粉碎。
两个士兵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带着一股杀过人的干脆。
他们走到春娘面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绳子松开的瞬间,春娘的身子软了下去,但她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