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像一个没有魂的木偶,被他们从地上拖了起来。

“走!”一个族老低喝一声。

他们拖着春娘,往镇子东头的黑水塘走去。

那里是淹死过牲口的地方,水深,泥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又像潮水一样跟在后面。

没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尘土里的沙沙声,和春娘那件被撕破的衣衫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乔仁义被几个乔家长工死死按在地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娘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的喊声已经沙哑,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乔知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只有他紧紧攥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

温思成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说:“乔兄,为全镇的风气,你受委屈了。”

乔知天没有看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黑水塘。

队伍走到了塘边。

月光照在水面上,泛着一层幽幽的冷光。

族老们拿出一副更粗的麻绳和一块大石头。

这是要把石头绑在人身上,扔下去,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春娘看着那块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让她受尽屈辱的黄土塬,和天上那轮残缺的月亮。

就在一个族老拿起绳子,准备动手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滚雷一样从官道上传来。

众人惊愕地回头。

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卷着烟尘,冲进了镇子。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军官制服的年轻人,腰间挎着一把德国造的镜面匣子,马靴擦得锃亮。

他的眼神,比塬上的狼还要凶狠。

马队在人群前停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年轻军官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衣衫褴褛的乡民。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绑着的春娘身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温思成连忙上前,陪着笑脸:“报告长官,这是我们镇子里的私事,按族规处置一个不贞的女人。”

“族规?”

年轻军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马鞍上抽出一条马鞭。

“啪”的一声,他将马鞭抽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在这渭北地界上,我马汉三的话,就是规矩!”

他用马鞭指着春娘,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

第五章 马汉的规矩

马汉三的话,像一颗钉子,楔进了青龙镇的夜里。

这颗钉子,钉穿了乔家的族规,也钉穿了温思成脸上那层虚伪的笑。

没人敢动。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和士兵们身上皮具与金属的摩擦声,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真实的声音。

祖宗的牌位,乡邻的眼光,几百年的老规矩,在镜面匣子的冷光面前,都成了虚无的烟尘。

两个乔家族老的手,像是被火烫了一样,从春娘的胳膊上缩了回去。

他们敬畏了一辈子的东西,此刻被一个外来者用一根马鞭就抽得粉碎。

两个士兵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带着一股杀过人的干脆。

他们走到春娘面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绳子松开的瞬间,春娘的身子软了下去,但她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