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再差七天,一百六十八个钟头,就是我四十五岁的生日。
客厅没开灯。
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开着。
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投在墙上。
像个磕头求饶的孙子。
我他妈讨厌这个影子,又软又贱,哪点像国内精神病这行坐头把交椅的角儿。
我手里捏着张旧的全家福,相片黄的厉害。
上面,父亲抱着我,笑的挺暖。
他眼里干净的没一丝杂质,嘴角翘的弧度正好。
那是我能记起来的他,最健康,最完整的时候。
二十年前,他就是在这个客厅,用指甲硬生生把自个儿的脸抓烂。
他指着黑掉的电视,指着所有能反光的东西,一遍遍的吼。
“镜子里有东西!它要出来了!”
我把照片翻过去,使劲扣在死贵的红木茶几上。
砰。
一声闷响。
我,国内最好的精神病医生,写过上百篇遗传性妄想的论文。
我的博士课题,就是研究“镜祀世家”这种怪胎文化下的集体癔症。
我拿最新的基因测序技术,就想把那条写着“疯”的染色体给揪出来。
我爹怎么死的,我爷爷怎么死的,我曾爷爷怎么死的,我门儿清。
他们没一个跑的掉,全在四十五岁生日那天,用一模一样的方法送自己上路。
家里老人管这叫“交接”。
说是镜子里的老祖宗在召唤血脉。
我管这叫病。
可我的手还是不听使唤的抖。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滚,滴在茶几上,洇开一小块深色。
脑子里的科学跟骨子里的恐惧在打架。
科学说,一切都有的解释。
骨子里的恐惧却贴着我耳朵吹冷气,说你的死期到了。
为了打这场仗,我提前休了长假。
家里所有镜子,全被我清空了。
连浴室的镜子都拿厚黑布蒙的死死的。
我以为把刺激源断了,就能安稳的渡过这一劫。
我错了。
今天下午,我在收拾我爹书房的时候,出事了。
一个锁着的旧书柜,我一直以为钥匙早就丢了。
挪它的时候,一本书从顶上掉了下来。
是本线装古籍,封面都烂了,没书名。
书页被人为撕了大半,就剩下薄薄的几页。
我本想直接扔了。
却在书的夹层里,摸到了一片更小的纸。
一页从书里撕下的残片,叠的整整齐齐。
纸上的字是蝇头小楷,古奥的很。
“映厄之仪”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
“以映反厄,可避大凶。”
用映照来反弹厄运。
我盯着这八个字,心脏咚咚咚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像藤蔓一样把我缠死了。
我,言归,一个铁杆唯物主义者,一个把迷信当精神病的医生。
在死的恐惧面前,第一次,里面的东西松了。
我啃了三个钟头,才把那纸片上的鬼画符给弄明白。
仪式要三样东西。
一面特定的古镜。
自己的血。
还有生辰当天念的咒。
我的视线,挪向茶几。
那里放着我刚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一面铜镜。
样式和纸片上画的几乎一样。
镜面黑乎乎的,边上刻着看不懂的符。
旁边,是一把刚拆封的手术刀,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