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雅那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如同引爆的炸弹,瞬间点燃了身后追兵的疯狂!子弹不再是点射,而是狂风暴雨般的扫射!暴雨、泥浆、碎裂的木屑和石屑在张诚他们周围疯狂迸溅!死亡的呼啸声充斥耳膜!

“走!跳下去!”陈斌嘶声狂吼,指向下方一片被暴雨冲刷得异常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那几乎是垂直的断崖!下面是什么?是更深的密林?还是万丈深渊?没人知道!但留在原地,只有被打成筛子一个结局!

没有选择!张诚背着昏迷的雷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断崖边缘纵身一跃!陈斌则死死抱住尖叫挣扎的林雅,护着她的头,紧随其后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身体在湿滑冰冷的岩石上猛烈撞击、翻滚!尖锐的石头划破皮肤,骨头仿佛要散架!张诚死死护住背上的雷刚,用自己身体承受着大部分冲击。陈斌则用身体死死包裹住林雅,像保护雏鸟的老鹰。不知滚了多久,下方终于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厚厚的、吸饱了雨水的腐殖层和茂密的灌木丛!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诚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但他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感觉到背上的雷刚身体软绵绵地滑落在地,毫无声息。他自己也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全身无处不痛。

“咳咳…小念!小念!”陈斌焦急的声音传来,他挣扎着爬起,顾不得自己浑身是伤,急忙查看怀里的林雅。林雅已经昏了过去,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有一处明显的擦伤,但呼吸尚存。

张诚艰难地撑起身,爬到雷刚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雷刚的颈动脉。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伤口在刚才剧烈的翻滚中彻底崩开,鲜血混合着泥水,染红了身下的腐殖层。

“还…还有气…”张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迅速撕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试图再次为雷刚止血,但布条一碰到伤口就被迅速浸透。失血太多了!

陈斌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隐蔽的山坳底部,三面都是陡峭湿滑的崖壁,只有一条狭窄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缝隙通往外面。暂时安全,但也是绝地!追兵很快就会找到下来的路!而雷刚…撑不了几分钟了!

“陈老…呼…呼…有信号吗?”张诚喘着粗气,摸向怀里的卫星终端。刚才的翻滚,不知道设备是否损坏。

万幸!终端虽然外壳磕碰变形,但屏幕还亮着!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只有一格!张诚立刻尝试联系李薇!呼叫!呼叫!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条断断续续的加密信息艰难地挤了进来:

…张队…王建国…疯了…技侦中心…被其亲信…接管…通讯…全面干扰…物证室…被强行闯入…模仿案关键物证…被其以‘上级审查’名义…带走…李工…被…被控制…隔离审查…指控…泄密…

信息戛然而止!

张诚的血液瞬间冻结!

王建国!他果然狗急跳墙!不仅在市局强行夺权,接管技侦中心,干扰通讯,更是直接抢走了模仿案的关键物证(那张纸条、偏光眼镜)!他要把所有指向他的物理证据彻底抹掉!而李薇,他最重要的搭档,竟然被控制了!被指控泄密!

这已经不是阻挠调查,这是赤裸裸的政变和毁灭证据!

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直冲张诚头顶!战友生死不明,关键证人濒临崩溃,唯一的技术支撑和物证链被暴力摧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穿着警服,坐在权力的顶端,进行着最后的、丧心病狂的清洗!

“王!建!国!”张诚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指关节瞬间破裂,鲜血混入泥水。愤怒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卫星终端突然又接收到一条新的信息!这条信息并非来自李薇,而是来自一个匿名的、经过重重加密的源头!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熔断’已启动。坐标:北纬XX.XXXX,东经XX.XXXX。‘暗数’核心数据流指向该坐标。清除倒计时:72小时。密钥:斐波那契扰动序列(缺陷模式)。

“熔断”?清除倒计时?斐波那契扰动序列?

张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X”(王建国)的终极计划!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暴露,启动了最后的“熔断机制”——要彻底销毁“暗数”的核心数据!那个坐标,很可能就是存储“暗数”原始模型和所有运行数据的秘密地点!72小时倒计时!而销毁的密钥,竟然是与所有案件现场出现的斐波那契数列的“缺项模式”有关!

这既是毁灭,也是“X”最后的、疯狂的炫耀!他在用张诚最熟悉的“语言”,宣告游戏的终局!

“陈老!”张诚猛地抬头,眼神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声音因激动和急切而嘶哑,“我们有救了!也有目标了!”他将终端上那条匿名信息展示给陈斌看,同时指向昏迷的雷刚和林雅,“但雷刚和小念…必须立刻送医!否则…”

“我…我知道!”陈斌看着信息,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指向那条被藤蔓遮掩的缝隙,“穿过那条缝!后面是…是盘石峪林场的老伐木道!废弃很多年了!顺着伐木道往下走几里地,有个…有个守林人废弃的小屋!那里…那里有部老式的、接林场内部有线电话的座机!线路可能还没完全断!运气好…能打通镇上的医院!”

有线电话!这简直是绝境中的一根稻草!

“走!”张诚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雷刚沉重的身体背起。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剧痛和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陈斌则背起昏迷的林雅,老人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冲向那条藤蔓缝隙。

拨开厚重的、带着倒刺的藤蔓,缝隙狭窄潮湿,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四人(两个背负着垂死之人)如同穿越一条黑暗的、通往生死的隧道。短短几十米,却走得异常艰难漫长。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一条荒草丛生、坑洼不平、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旧伐木道出现在眼前!

希望就在前方!

沿着伐木道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或者说挪动)。暴雨依旧,但雨势似乎小了些。张诚的体力彻底透支,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意志支撑。背上的雷刚气息越来越微弱。陈斌也气喘如牛,背上的林雅毫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伐木道旁一处略微平坦的空地上,一间低矮破旧、屋顶塌了一半的木头小屋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小屋!有线电话!

张诚和陈斌如同濒死的旅人看到绿洲,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了过去。陈斌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内蛛网密布,灰尘堆积。角落里,一张破木桌上,赫然放着一部布满灰尘、老式拨盘式的黑色有线电话机!电话线沿着墙壁延伸出去,消失在屋外的雨幕中,不知通向何方。

陈斌颤抖着手,一把抓起沉重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听筒里一片死寂。没有熟悉的拨号音。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没…没音…”陈斌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张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吗?他轻轻将雷刚放在屋内相对干燥的角落,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几乎停止起伏的胸膛,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一直昏迷的林雅,在陈斌背上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带着迷茫和深沉的痛苦,但似乎比之前清明了一些。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破败的小屋,最终落在了那部布满灰尘的老式电话机上。

她的眼神似乎凝滞了。仿佛那部电话机触动了某个极其遥远、极其模糊的记忆开关。

“电…电话…”她喃喃地,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孩童般的困惑,“爸爸…书房…红色的…按钮…按下去…嘟嘟嘟…”

红色的按钮?张诚和陈斌同时一愣!

林雅的眼神更加迷茫,仿佛在努力捕捉那破碎的片段:“妈妈…塞给我盒子…说…电话不通的时候…按…按那个…能…能叫来…能叫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再次昏睡过去。

但“红色的按钮”、“能叫来”这几个词,如同电光石火般击中了张诚!他猛地扑向那部老式电话机!手指疯狂地拂去听筒手柄和机身上的厚重灰尘!

在听筒手柄下方,基座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和黑色塑料融为一体的、小小的、不起眼的红色塑料按钮露了出来!它看起来就像是机身上的一个装饰点或瑕疵,毫不起眼!

林国栋!这位天才的数学家!他在自己书房的电脑上设置了紧急呼叫的后门按钮!而苏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仅给了女儿藏匿笔记的“钥匙”,还告诉了她这个在绝境中“能叫来”帮助的秘密!

张诚的手指,带着无比的激动和一丝虔诚,颤抖着,用力按下了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

紧接着,死寂的听筒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如同天籁般的——忙音!

线路通了!

希望之火,在废弃的林场小屋中,被一个尘封二十年的父亲留下的“后门”和一个母亲用生命传递的密码,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