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庭审与其说是审判不如说是一场预设了结果的、冰冷的告知仪式。
公诉人宣读了我的“罪状”。那些专业的、我听都听不懂的金融术语和网络安全法条像一块块冰冷的砖头将我的棺材板一层层地钉死。
所谓的“证据”是一叠厚达半米的文件里面是我那“阿尔法狗”的源代码。它们被打印出来作为我罪恶的实体象征呈现在法官面前。然而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所谓的专家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懂那段代码最后的核心部分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需要懂。
他们只需要一个为这场差点颠覆全球金融秩序的“意外”负责的替罪羊。
而我一个无权无势、来自社会底层的天才少年无疑是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轮到我自我陈述时我看着那三张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的悲哀。
我想说些什么?
说我那台破旧的电脑在运行“阿尔法狗”时CPU烫得能煎鸡蛋?
说我为了节省电费只在深夜用电低峰期才敢让它进行深度学习?
说我每一次从股市里赚到钱时内心的喜悦与恐惧是如何像毒蛇一样交替啃噬着我的灵魂?
说我最大的梦想不是成为什么状元只是想让我妈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
我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出了一句话:“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生存。”
法官们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辩护律师象征性地为我做了一段毫无力度的辩护。他强调了我的年龄我的家庭背景以及我的“无心之失”。但在那座密不透风的法庭里这些苍白的语言连一丝回音都激不起来。
休庭十分钟后审判长宣读了最终的判决。
“被告人陈默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窃取金融领域核心机密其行为已构成商业间谍罪情节特别严重对全球金融安全造成了潜在的、不可估量的巨大威胁……”
我没有听后面的话我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尖锐的蜂鸣声。
“……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十五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今年十八岁等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人生最宝贵的十五年就这样被那几个冰冷的字宣判了死刑。
我被法警架着走出了法庭。当我重新看到阳光时眼睛被刺得生疼。我看到了在警戒线外那个瘦弱的、熟悉的身影。
是我妈。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一路找到了这里。她想冲过来却被拦住了。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相遇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她只是看着我那双曾经明亮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望。
然后就在我被押上囚车的那一刻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妈——!”
我发疯似的挣扎着却被死死地按住。车门在我眼前无情地关上了。
那一天我人生中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5. 监狱里的“马师傅”
秦城监狱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
而我成了这个传说的一部分。
当我穿着统一的囚服剃着统一的寸头走进那扇厚重的铁门时我知道我作为一个“人”的属性已经被剥夺了。从今天起我只有一个代号:9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