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是一个自成体系的、野蛮的丛林。而我这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弱不堪的“文化人”是这个丛林里最底层的、最容易被捕食的猎物。
入狱的第二天在放风的操场上我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囚犯堵在了角落。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我碗里那块唯一的肥肉。
就在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即将砸在我脸上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个囚犯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脸上的狞笑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恭敬甚至畏惧的表情低着头叫了一声：“马老师。”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救了我的人。
他是一个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岁的老人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用胶带粘过的黑框眼镜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却穿得一丝不苟。他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棵苍松。
他就是“老马”秦城监狱里一个真正的传奇。
没人知道他的全名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只知道他曾经是国内最顶級学府的教授在这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他话不多但监狱里从最凶悍的重刑犯到最油滑的狱警都对他敬畏三分。
他没有看那些找我麻烦的囚犯只是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跟着他走到了操场的一个角落。
他蹲下身开始摆弄地上的一些小石子。他一边摆一边问我：“9527听说你是今年的省状元？”
“……是。”
“因为写了个程序进来的？”
“……是。”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洞穿我的灵魂。
“在这里你过去的身份一文不值。状元天才这些都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他说“想要活下去你得学会两件事。”
“第一忘记你是个‘人’把自己当成一个符号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零件。只有这样你才能忍受这里的屈辱和绝望。”
“第二”他拿起一颗黑色的石子放在一颗白色的石子旁边“学会利用规则而不是对抗规则。这里的规则有明有暗。明的写在墙上。暗的藏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指了指那些正在放风的囚犯：“你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弱点。而你9527你最强大的武器不是你的拳头而是你的脑子。”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用你的脑子去找到他们的弱点去满足他们的欲望。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里为自己换来生存的空间。”
那天下午老马给我上了入狱后的第一课。
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他成了我在这座人间地狱里唯一的导师。
6. 编码的砖墙思想的牢笼
在老马的庇护下我暂时安全了。
我开始学习他教我的生存法则。我用我的知识去换取生存的资源。
我帮那个曾经想揍我的光头计算他减刑的日期精确到小时并为他分析哪种“劳动改造”的积分最高；我帮那个经济诈骗犯起草他那漏洞百出的申诉状让它看起来至少逻辑自洽；我甚至通过观察狱警的饮食习惯和作息推断出他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并给了他几条来自《本草纲目》的、无伤大雅的食疗建议。
我成了监狱里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用但谁都可能会用得上的“工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