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苦?我也想知道。
这五年我明知他是毒,却甘之如饴。
我知他佛法高深,是百姓口中的圣僧,是皇室倚重的佛子。
更知我于他而言,是修行路上最不堪的魔障。
可我控制不住,从他救下我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成了我戒不掉的情。
我替他挡过不止一次明枪暗箭,谁让他是圣僧,挡了多少人的路,又触了多少人的利益。
一次宫宴,狂徒假扮舞姬行刺,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他心口。
我想也没想便推开身旁的侍女,朝着那匕首扑了过去。
匕首擦着我手臂划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乌黑的血瞬间喷涌出。
场面大乱,侍卫一拥而上将刺客制服。
剧毒让我瘫软在地,我被太医层层围着医治,视线模糊间,我只看到他被几个武僧护着,安然无恙。
他依旧闭着眼,双手合十,念的是超度的经文。
仿佛方才的惊险,以及我这个为他流血濒死的人,都与他无关。
我高烧昏迷了三日,醒来时,臂上便留下了祛不掉的疤痕。
宫人说我昏睡时,呓语不断,喊得都是“了尘”。
可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只有一个小沙弥送来一串他加持过的佛珠。
“法师感念殿下救命之恩,愿殿下早日康复。”
我握着那串毫无温度的珠子,又哭又笑。
他连感激都这般克制,都是这般,置身事外。
我最后一次救他时,是有人在他的斋饭中下毒。
那本是极隐秘的手段,银针都试不出。
是我安插在寺里的人提前嗅到风声,我匆匆赶去,他已执起竹筷。
“别吃!”
我尖声阻止,扑过去打翻他的碗碟,汤汁溅湿他的僧衣。
他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那双清冷的眼眸转向我,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殿下……”
话音未落,我抓起盘中一块点心塞入口中,用力咽下。
“有毒没毒,我替你试。”
毒性很快便发作,腹内绞痛如刀绞。
我蜷缩在地,冷汗涔涔,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视线开始涣散,我依稀看见他猛地站起身,素来平稳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
他蹲下身,似乎想碰我,却又缩回手。
“殿下何必……”
我听见他声音下压抑着的颤抖,可却听不出来任何一丝心疼。
我努力想对他笑,却呕出一大口黑血。
“了尘……”我抓住他一片衣角,梗着一口气,“你若肯怜惜一下我,我便不疼了……”
可他终究没有,只是拂袖离去。
那次之后,我虽被太医救了回来,半边脸颊却留下了毒斑。
铜镜中,那丑陋的疤痕盘踞在我右脸,瞧得让人心直发颤。
宫人掩面低泣,替我不平。
我却对着镜子笑了。
了尘,我因你痴为你疯,如今连这张皮囊也为你毁了。
你我之间孽债深重,你今生还能撇得清吗?
3.
京中开始有流言,说升昭长公主怕是彻底失了圣心,才会如此自暴自弃,连容貌都不要了。
昔日墨客络绎来往的升昭宫,日渐冷清。
只有一人,在我毁容后来的更勤快了。
是太傅之女,楚婉。
人如其名,温柔似水,才华横溢,是京中有名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