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何苦?我也想知道。

这五年我明知他是毒,却甘之如饴。

我知他佛法高深,是百姓口中的圣僧,是皇室倚重的佛子。

更知我于他而言,是修行路上最不堪的魔障。

可我控制不住,从他救下我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成了我戒不掉的情。

我替他挡过不止一次明枪暗箭,谁让他是圣僧,挡了多少人的路,又触了多少人的利益。

一次宫宴,狂徒假扮舞姬行刺,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他心口。

我想也没想便推开身旁的侍女,朝着那匕首扑了过去。

匕首擦着我手臂划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乌黑的血瞬间喷涌出。

场面大乱,侍卫一拥而上将刺客制服。

剧毒让我瘫软在地,我被太医层层围着医治,视线模糊间,我只看到他被几个武僧护着,安然无恙。

他依旧闭着眼,双手合十,念的是超度的经文。

仿佛方才的惊险,以及我这个为他流血濒死的人,都与他无关。

我高烧昏迷了三日,醒来时,臂上便留下了祛不掉的疤痕。

宫人说我昏睡时,呓语不断,喊得都是“了尘”。

可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只有一个小沙弥送来一串他加持过的佛珠。

“法师感念殿下救命之恩,愿殿下早日康复。”

我握着那串毫无温度的珠子,又哭又笑。

他连感激都这般克制,都是这般,置身事外。

我最后一次救他时,是有人在他的斋饭中下毒。

那本是极隐秘的手段,银针都试不出。

是我安插在寺里的人提前嗅到风声,我匆匆赶去,他已执起竹筷。

“别吃!”

我尖声阻止,扑过去打翻他的碗碟,汤汁溅湿他的僧衣。

他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那双清冷的眼眸转向我,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殿下……”

话音未落,我抓起盘中一块点心塞入口中,用力咽下。

“有毒没毒,我替你试。”

毒性很快便发作,腹内绞痛如刀绞。

我蜷缩在地,冷汗涔涔,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视线开始涣散,我依稀看见他猛地站起身,素来平稳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

他蹲下身,似乎想碰我,却又缩回手。

“殿下何必……”

我听见他声音下压抑着的颤抖,可却听不出来任何一丝心疼。

我努力想对他笑,却呕出一大口黑血。

“了尘……”我抓住他一片衣角,梗着一口气,“你若肯怜惜一下我,我便不疼了……”

可他终究没有,只是拂袖离去。

那次之后,我虽被太医救了回来,半边脸颊却留下了毒斑。

铜镜中,那丑陋的疤痕盘踞在我右脸,瞧得让人心直发颤。

宫人掩面低泣,替我不平。

我却对着镜子笑了。

了尘,我因你痴为你疯,如今连这张皮囊也为你毁了。

你我之间孽债深重,你今生还能撇得清吗?

3.

京中开始有流言,说升昭长公主怕是彻底失了圣心,才会如此自暴自弃,连容貌都不要了。

昔日墨客络绎来往的升昭宫,日渐冷清。

只有一人,在我毁容后来的更勤快了。

是太傅之女,楚婉。

人如其名,温柔似水,才华横溢,是京中有名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