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日渐消瘦,像一枚失去水分的叶子,慢慢蜷缩起来。咳嗽渐渐成了夜里唯一的伴奏,请来的大夫总是欲言又止,开的药方也平淡得像是在敷衍。我知道,这王府,没有人希望我好好活着。

唯一还时常来我眼前的,是婉娘。

她总会带着温和的笑意,送来一些据说是萧煜特意为她寻来的、她“用不完”的补品。

“妹妹,你这院子太过冷清,王爷他……只是政务繁忙。”她的声音柔婉动听,目光却像细密的针,一遍遍描摹着我的眉眼,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有一次,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我桌上唯一一盆还算有生气的绿植,泥土和破碎的陶片狼藉一地。她连声道歉,眼底却毫无愧意,只有一种确认了某种东西后的得意。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在看我这副日益憔悴、逐渐失去那份“相似”的躯壳。

偶尔,在花园的回廊,或者通往佛堂的小径,我会遇见萧煜。他总是陪着婉娘,或执手低语,或并肩赏景。每一次,他的目光都会从我身上淡漠地扫过,如同看一件碍眼的摆设,不曾有半分停留。

心,早在那晚就已经死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日渐腐朽的皮囊。

直到那个秋雨连绵的下午。

婉娘不知为何突然昏倒,整个王府人仰马翻。太医来了又走,留下一个“忧思过度,旧疾复发”的诊断。萧煜勃然大怒,像一头失控的困兽,所有的焦躁和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冲进我的院子,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角,眼神阴鸷得吓人。

“是你!对不对?”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嫉妒婉娘,对她下了毒手!”

我看着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雨声淅沥,敲打着窗棂。

“王爷,”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落叶,“我连这院门都很少出,拿什么下毒?”

“除了你还有谁!”他猛地甩开我,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脊背一阵钝痛。“你这毒妇!若是婉娘有事,我定要你陪葬!”

他拂袖而去,留下满室风雨的凄寒。

陪葬?

我慢慢滑坐到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原来,他连陪我一起死,都不愿意。他要的,只是我为他的婉娘陪葬。

也好。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色惨白。

萧煜身边的亲卫端来了一壶酒。白玉酒壶,精致小巧,里面荡漾着琥珀色的液体。

“王妃,”亲卫的声音毫无起伏,“王爷赏的。”

我看着那壶酒,心中一片平静。该来的,终于来了。

没有挣扎,没有质问。我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像是解脱。

我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液澄澈,映照着窗外凄冷的月光。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然后是腹中刀绞般的剧痛。

意识涣散的最后,我仿佛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婉娘娇柔的声音:“王爷,您怎么真的……姐姐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还有萧煜冰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回应:“她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是啊,我最大的罪,就是成为了你的替身王妃。

……

我死了。

据说,死状安详,只是唇角带着一抹诡异的、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