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竟然,连与她虚与委蛇一夜都不愿。如此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

也好。

沈云霓心底那点微末的、属于女儿家的忐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意场上的清明与冷静。

她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符合侯府世子夫人身份的弧度,端庄,却也疏离:“世子身体要紧,静养为好。

妾身不便打扰,望世子保重。”

声音清越,字字清晰。

陆深微微颔首,未曾“听”见她的回应,便在老管家和那名名唤顾七的亲卫引领下,转身离去。

大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气中,带走了一室本就不多的暖意。

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满室奢华却难掩空洞的喜庆。

沈云霓自行卸下繁重无比的赤金点翠凤冠,对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陪嫁丫鬟云袖道:

“打水,洗漱。”

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离去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一夜,她独自躺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宽敞拔步床上,听着窗外未曾停歇的、细雪落在琉璃瓦上的沙沙声,睁眼到天明。

那声音,像极了她心底算盘珠快速拨动的脆响,盘算着如何在京城这龙潭虎穴里,

为苏家,也为自己,挣下一片崭新的天地。

【第二卷·静水深流】

婚后的日子,如古井无波,平静得令人窒息。

陆深果然常住书房旁的静室,那是侯府最僻静的院落,等闲人不得靠近,俨然成了府中的禁地。

沈云霓则住进了主院“云霓院”,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毫无交集。

人前,他们是相敬如宾的世子与世子夫人。

归宁那日,陆深陪她回苏家京城的别院,面对沈父沈母隐晦的关切。

他会适时地露出温和浅淡的笑容,在“听”完陆七转述的岳母关于“早日开枝散叶”的殷切叮嘱后,甚至会微微点头,以手势示意“自当尽力”。

姿态无可挑剔,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温润知礼。

但一转身,回到那森严侯府的高墙之内,他依旧沉浸在他的“寂静”世界里。

每日不是待在静室“养病”,便是以“疗养”为名去城外军营,数日不归也是常事。

沈云霓乐得清闲,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她的商业版图扩张中。

她以世子夫人的名帖和苏家雄厚的资本为敲门砖,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了数间位置极佳的铺面。

很快,“云霓绸庄”、“沈氏茶行”、“望江楼”相继开张,装潢雅致,货品精良,服务周到。

她手段玲珑,眼光精准,加之深谙经营之道。

不过半年光景,“云霓商号”便在京城声名鹊起,连宫中都开始采买她家的绸缎和茶叶。

她偶尔会在府中遇到陆深。

回廊下,花园里,他总是由顾七引路,步履沉稳,目不斜视。

她起初会依照礼节,微微屈膝,算是行礼。

他则永远是那副毫无所觉的模样,径直走过,留给她一个冷硬沉默的侧影和空气中淡淡的、清冽的松墨气息。

但时间久了,沈云霓那在商海中历练出的、敏锐如狐的观察力,开始让她捕捉到一些极细微的、不合逻辑的异常。

一次,她在回廊下与管家核对新铺子的账目,因思索一个数字,不小心手肘碰落了身旁高几上的青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