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另一侧假山后,一道冷冽的箭镞幽光,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一个方向——竟是直指她的后背心!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呼喊或闪避的反应,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然而,就在那支毒箭离弦,带着轻微破空声而来的瞬间—

—那个本该什么都“听不见”、也必然因“听不见”而“反应不及”的陆深,却猛地转过了头!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锐利如北境雪原上锁定猎物的鹰隼,所有的涣散和空茫消失殆尽,

只剩下一种历经沙场血火淬炼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感知与凌厉骇人的杀气。

他身形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在沈云霓惊骇得几乎凝固的目光中,长臂一伸,五指如铁钳,精准无误地——

在半空中徒手抓住了那支已飞至她身后尺许的淬毒箭矢!

“噗——”

是箭杆被他牢牢攥入手心的闷响。

箭尖离他温热的掌心只有寸余距离,箭尾的翎羽因巨大的惯性仍在剧烈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沈云霓清晰地看到,他握住箭杆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骨节泛白,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顺着箭杆上诡异的暗色纹路,缓缓滑落,滴在他大红的锦袍上,洇开更深暗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支足以致命的暗箭,又猛地抬眼看向她,那双终于不再伪装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后怕、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以及那精心维持的秘密被彻底、粗暴撕破的震惊与无措。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

周围的厮杀声、尖叫声、兵器碰撞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被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沈云霓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那淬毒的箭镞更冷,冻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听得见。

他不仅听得见,他的身手也从未因所谓的“伤病”而有半分减退!

这一年,所有的疏离、静养、沉默、人前的温润与人后的冰冷……

全都是彻头彻尾的伪装!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配合他演了一场长达一年的、荒诞无比的戏!

【第四卷·摊牌】

刺客最终被尽数拿下,或死或擒。

夜宴在一片狼藉和人心惶惶中草草结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未散的恐惧。

回侯府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辘辘声,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重锤。

陆深依旧沉默,但他不再刻意维持那种空洞的眼神,只是垂眸看着自己那被匆匆包扎过、依旧渗着血迹的手掌。

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侧脸轮廓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愈发深邃,也愈发紧绷。

沈云霓坐在他对面,胸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那火里掺杂着被欺骗的愤怒、被愚弄的羞耻,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失落与伤心。

被骗了整整一年!

像个傻子一样,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戏码里!

那些她曾以为是自己多心、是巧合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凿凿的铁证,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嘲笑着她的后知后觉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