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牢。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馊味。几缕惨淡的光线从高墙顶端巴掌大的小窗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地上铺着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烂稻草。

林朵朵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脖子上沉重的木枷压得她抬不起头,手腕上的铁链冰凉刺骨。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唯一陪伴她的搪瓷痰盂,仿佛那是最后的温暖和希望。

“贼老天…茶姐…柳夫人…” 朵朵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你们这对儿跨时空的抄袭狗!剽窃犯!陷害精!不得好死!” 她狠狠咒骂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砸在痰盂光滑的表面上,晕开了外卖小哥Q版笑脸旁的一点灰尘。

愤怒过后,是无边的绝望。万寿节就在明天!那幅被恶意涂鸦的《万寿无疆图》就是铁证!柳夫人手段狠毒,人证(那个逃跑的丫鬟)物证(被毁的画)俱全,她一个无权无势、来历不明的“妖女”,拿什么翻盘?等着她的,恐怕只有菜市口一刀,或者更惨…

“林姑娘?林姑娘你在里面吗?” 一个压得极低、带着哭腔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从牢门外传来。

朵朵猛地抬头,透过粗壮木栅栏的缝隙,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写满焦急和担忧的呆萌脸——若竹!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买通了狱卒(或者狱卒看他太呆觉得没威胁?),溜到了这重犯牢房外。

“若竹?!” 朵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门边,“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

“林姑娘!我…我不走!” 若竹眼圈通红,隔着栅栏抓住朵朵带着镣铐的手(冰凉的温度让他一哆嗦),“我听说你…你被陷害了!他们说你亵渎圣上!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朵朵看着若竹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心里又暖又酸:“是柳夫人!是她派人毁了画,栽赃给我!”

“柳夫人?!” 若竹倒吸一口凉气,显然知道这位尚书夫人的权势,“那…那怎么办?万寿节就在明日!陛下震怒…林姑娘,你…你会不会…” 他不敢说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办?朵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哭没用,骂也没用。她必须想办法!动画人的灵魂在绝境中疯狂燃烧CPU!

她环顾这间阴暗潮湿的牢房:粗粝的石墙…摇曳的、插在墙缝里的劣质火把…地上乱窜的…耗子?

耗子?!

朵朵的目光死死盯住墙角一只正在啃稻草的肥硕灰耗子,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带着浓浓“林朵朵风格”的计划,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的脑海!

“若竹!” 朵朵压低声音,眼神亮得吓人,像饿了三天的狼,“听着!我需要你帮我!现在!立刻!马上!”

“林姑娘你说!刀山火海,若竹万死不辞!” 若竹擦干眼泪,挺起单薄的胸膛。

“第一!” 朵朵语速飞快,“去找狱卒!塞钱!把最亮、最大的火把给我弄几支进来!越多越好!就说…就说我怕黑!要照亮!”(痰盂里的金瓜子终于派上用场了!)“第二!” 朵朵指着墙角那只肥耗子,“看到没?给我抓活的!越多越好!还有…找点吃的!馒头屑!饼渣!什么都行!贿赂它们!”“第三!” 朵朵的目光投向那面相对平整的牢房石墙,“去找块…找块最光滑的墙皮!或者…算了!就这面墙!给我清理干净!越干净越好!”“第四!” 朵朵深吸一口气,眼神决绝,“明天公审,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想办法混进去!然后…看我眼色行事!”

若竹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火把…耗子…墙皮?林姑娘…你…你要做什么?” 这要求比让他画会飞的蛐蛐还离谱!

“别问!照做!” 朵朵眼神灼灼,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相信我!这是唯一的活路!我要让柳夫人那个老绿茶,尝尝现代动画…不,是古代‘影子鬼畜剧’的厉害!”

若竹看着朵朵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一咬牙:“好!林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 他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背影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和呆萌)。

接下来的时间,天牢里上演了一出荒诞剧。

在“金瓜子”的魔力下,几支熊熊燃烧的粗大火把被送了进来,将阴暗的牢房照得亮如白昼(也热得像蒸笼)。

若竹发挥了他毕生的勇气(和呆气),用馒头屑做诱饵,上演了惊心动魄的“天牢捕鼠记”。虽然被耗子咬了好几口,吓得吱哇乱叫,但最终成功捕获了五只相对“温顺”(吓傻了)的肥耗子,用细麻绳(贿赂狱卒得来的)拴住脚,关进了一个破竹筐里。

然后,若竹脱下自己的外衫,沾着朵朵痰盂里残留的一点清水(当抹布用),开始吭哧吭哧地擦拭那面指定的石墙,力求光滑(虽然效果有限)。

朵朵也没闲着。她利用火把燃烧产生的黑烟灰(炭笔的完美替代品!),在若竹清理过的墙面上,飞快地勾勒着简略的线条和轮廓。她画得极其专注,手指在黑灰和石壁间翻飞,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艺术创作。

“林姑娘…这…这画的什么?” 若竹看着墙上那些歪歪扭扭、意义不明的线条和几个火柴人般的轮廓,一脸茫然。

“剧本分镜!” 朵朵头也不抬,眼神锐利,“待会儿,耗子是演员,火把是灯光,这墙就是我的IMAX巨幕!柳夫人…哼,等着领衔主演‘反派の覆灭’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万寿节的朝阳,终于透过那小小的天窗,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

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声由远及近。公审的时刻,到了!

“妖女林朵朵!提审!” 狱卒粗暴地打开牢门。

朵朵深吸一口气,抱起她的痰盂(里面装着几只瑟瑟发抖的耗子和一点馒头屑),对若竹使了个眼色。若竹用力点头,抱起那几支沉重的火把,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火头军。

公审设在皇宫前殿外的广场上。景和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杀。柳夫人坐在皇帝下首不远的位置,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冰冷的笑意,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被押上来的朵朵。

“罪女林朵朵!” 刑部尚书厉声喝道,“你于御用画作之上,书写大逆不道之言,亵渎圣躬!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侍卫将那份被涂鸦的《万寿无疆图》当众展开。看到那只绿毛乌龟和“王八万岁”的字样,群臣哗然!景和帝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柳夫人适时地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愤:“陛下!此等恶毒心肠,简直令人发指!臣妾…臣妾实在不忍卒睹!请陛下严惩此妖女,以正视听!”

朵朵被按着跪在地上,木枷沉重。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她看向高台上的皇帝,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陛下!民女冤枉!民女有证据自证清白!请陛下恩准,赐民女一堵白墙,几支火把!民女要当场…演一出戏!一出能照见真相的‘皮影戏’!”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演戏?皮影戏?这妖女死到临头还要搞什么鬼名堂?

景和帝原本盛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和…好奇。他见识过朵朵的“活画”之术,难道…她还能在公审现场变出花样?

“准!” 景和帝沉声道,他倒要看看,这妖女还能玩出什么把戏!“给她墙!给她火把!”

侍卫很快在广场一侧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临时找的)。若竹在朵朵的眼神示意下,连滚爬爬地把那几支粗大火把搬到了幕布后方,点燃!熊熊火光将幕布映得透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幕布上。

朵朵抱着痰盂,走到幕布后方。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痰盂里那几只吓破胆的耗子,低声威胁:“小演员们!给姐争口气!演好了,馒头管够!演砸了…今晚加餐吃烤耗子!” 耗子们:“……”(瑟瑟发抖.JPG)

然后,朵朵开始了她的表演!

只见幕布之上,光影变幻!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简陋的火柴人轮廓(代表朵朵),正伏案疾书(用一根小木棍快速摆动模仿)。接着,另一个穿着华服裙钗轮廓(柳夫人形象)悄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用耗子尾巴卷着一小块布片模仿),将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了火柴人旁边的“茶杯”(痰盂边缘的阴影)里!

火柴人喝了“茶”,软软倒下!

接着,华服轮廓走到画案前,拿起笔(耗子爪子抓着炭灰块),在画上飞快涂抹!一只丑陋的乌龟轮廓出现!旁边还写上歪歪扭扭的字(用耗子尾巴蘸灰划拉)!

然后,华服轮廓发出一个狰狞的笑脸符号(朵朵用手指快速勾勒)!迅速逃离!

最后,一队士兵轮廓冲进来,指着昏迷的火柴人和被毁的画,大喊:“拿下妖女!”

整个“影子动画”虽然线条简陋,动作全靠耗子被动配合(朵朵用馒头屑引导方向,用细绳轻微拉扯)和朵朵手指的快速勾勒补充,但情节清晰连贯,关键动作(下药、毁画、栽赃)极其生动!尤其是柳夫人那个狰狞的笑脸符号,充满了讽刺和冲击力!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懂了!这哪里是戏?这分明就是昨夜画室事件的实时重播!用最原始、最震撼的光影方式!

景和帝看得眼睛发直,身体微微前倾。

柳夫人脸上的优雅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尽!她死死盯着幕布上那个代表自己的、做着卑劣行径的华服轮廓,手指掐进了掌心!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妖女…这妖女竟会用如此…如此下作又直白的方式,当众扒下她的画皮!

“妖…妖术!陛下!这是妖女的障眼法!” 柳夫人失声尖叫,声音尖利刺耳,完全失了平日风度,“她在污蔑臣妾!污蔑朝廷命妇!其心可诛!”

朵朵从幕布后转出来,脸上沾着炭灰,头发凌乱,但眼神亮如寒星,直指柳夫人:“污蔑?柳夫人!你敢对着陛下,对着满朝文武,对着这朗朗乾坤发誓吗?昨夜子时,你的贴身丫鬟春桃,没有出现在我的画室?没有打翻墨汁?没有在那幅《万寿无疆图》上,写下‘王八万岁’?!”

朵朵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柳夫人心上!

“你…你血口喷人!” 柳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朵朵,却一句有力的辩驳也说不出来,因为朵朵说的…全是细节!无法伪造的细节!

景和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转向了面无人色的柳夫人。整个广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若竹抱着空了的馒头袋子(贿赂耗子用光了),激动得热泪盈眶,在人群里拼命点头,无声呐喊:“林姑娘!神!太神了!”

朵朵站在幕布前,抱着她那立下“奇功”的痰盂,里面的耗子演员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安静如鸡。外卖小哥的Q版笑脸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在说:“主人,这波反击,666!”

绝地反击的第一幕,成功上演!真相的阴影,已牢牢笼罩在柳夫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