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梦
火车的汽笛声钻进梦里时,苏晚正在追陈砚。他站在月台上,白衬衫被风灌得鼓鼓的,像只即将起飞的鸟。她拼命跑,嗓子里像堵着团烧红的棉絮,怎么也喊不出他的名字。
“小晚!”他忽然回头,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深得能夹住阳光,“等我。”
她扑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撞在冰冷的铁轨上。惊醒时浑身冷汗,摸到枕边的相框,玻璃上的灰厚得能画出人影。她不敢擦,怕一擦,连这点模糊的温度都留不住。
相框里的陈砚还是二十岁,站在学校的银杏树下,手里举着片金黄的叶子,说要夹进给她的信里。后来那片叶子被她夹在《植物图鉴》第37页,和他写废的草稿纸待在一起。如今叶子早就枯成了褐色,叶脉却清晰得像他临走前看她的眼神,藏着数不清的话。
第四章 红豆
林阿婆端来红豆粥时,雨刚停。瓦檐上的水滴打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像陈砚以前敲她窗玻璃的节奏。
“吃点甜的,”阿婆把瓷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隔壁楼的王老师说,相思病得用红豆治。”
苏晚舀起一勺,热气糊了眼镜片。恍惚间,碗里的红豆都活了过来,一颗颗圆滚滚的,正瞪着她看。她猛地想起陈砚的实验室,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植物种子,他总说:“你看,生命最能熬,再硬的壳,也挡不住要发芽的心。”
粥没喝完,她冲进卧室翻衣柜。最深处压着件灰色毛衣,袖口的补丁歪歪扭扭,是陈砚自己缝的。那年他去山里采集标本,被荆棘勾破了袖口,回来坐在灯下缝补,针脚歪得像条迷路的蛇。“丑是丑了点,”他挠挠头,“但暖和。”
如今毛衣的毛线松了,她把脸埋进去,闻到的却不是樟脑味,是陈砚身上的草木香,混着点晒过太阳的暖。
第五章 猫坟
老猫是在陈砚走后的第三个月没的。苏晚把它埋在院角的石榴树下,陈砚以前总说这树长得壮,能护住小家伙。
埋猫那天也下着雨,她挖不动土,手指被铁锹磨出了血泡。忽然有人从背后接过铁锹,是个穿军大衣的陌生男人,眉眼冷得像结了冰。“我是陈砚的队友,”男人声音很低,“来取他落下的东西。”
苏晚的心猛地跳起来,跟着他去了陈砚的老房子。屋里的一切都没变,书桌上还摆着他没看完的《昆仑植物志》,夹着的书签是片她送的枫叶。男人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拿出个铁盒子:“队里说,这个必须亲手交给他家人。”
“他……”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是不是出事了?”
男人没回答,转身时军大衣扫过桌角,碰掉了那本《昆仑植物志》。书页散开,里面掉出张照片,是陈砚和个陌生女人的合影,两人站在雪山下,笑得眉眼弯弯。
第六章 陌生
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马尾,穿件红色冲锋衣,站在陈砚身边,比他还高出小半头。两人身后是皑皑雪山,陈砚的手搭在女人肩上,指缝里漏出的阳光,刺得苏晚眼睛生疼。
她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有行极轻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的:“阿芷,等这次回去,我们就……”后面的字被划掉了,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划痕,像道没愈合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