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孤屋伫立，百年沉寂
雨水，是这座百年老屋唯一的访客。
它敲打着腐朽的窗棂，沿着长满青苔的瓦檐汇成细流，像泪痕般划过斑驳的墙体。老屋就这般沉默地伫立在村尾的山坳里，背靠着墨绿色的山峦，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苍老魂灵。周遭的新式楼房早已灯火通明，唯有它，沉陷在一种亘古的、几乎凝滞的昏暗里，连光线似乎都怯于靠近。
阿杰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泥泞的小路尽头，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那扇紧闭的、仿佛从未开启过的木门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木头深层腐烂的特殊味道。他是昨天接到老家电报的，内容简洁到冷酷：“姥爷病逝，速归料理后事。”
作为一位惯常与冰冷数据打交道的分析师，阿杰的世界本该是由逻辑和概率构成的。但此刻，站在这座承载了他破碎童年记忆的老屋前，一种久违的、非理性的寒意，正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记得姥爷，那个总是坐在后院藤椅上，眼神空洞望着远山的沉默老人。他们之间交流甚少，但姥爷偶尔会用力握着他的小手，那力道，不像慈爱，更像一种无言的托付。
“阿杰？是你吗？”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阿杰回头，是吴姥姥，一位住在村头的远房亲戚。她撑着油纸伞，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明，此刻正紧紧盯着他，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身后的老屋。
“吴姥姥，”阿杰微微点头，“我来处理姥爷的后事。”
吴姥姥没有寒暄，她快步走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孩子，听姥姥一句，磕个头，烧点纸，尽快离开。这屋子……不干净。”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干净？”阿杰试图用理性的口吻回应，“只是年久失修吧，姥爷他……”
“不是你姥爷！”吴姥姥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是别的东西。这屋子，它……它在‘吃’东西。以前是声音，是光，后来是活气……你姥爷守了它一辈子，现在他走了，那东西怕是更要出来了。”
她的话颠三倒四，带着浓厚的乡土迷信色彩。阿杰蹙眉，数据分析师的思维让他本能地排斥这种无稽之谈。但吴姥姥紧抓着他胳膊的手，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微的颤抖，却无比真实。
“记住，”吴姥姥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天黑之后，千万别靠近。尤其……别去后院那口井。那是‘门’，不能开！”
她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深深看了老屋一眼，便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中。
阿杰独自站在原地，吴姥姥的警告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抬头，再次审视这座老屋。雨水冲刷下，它那黑黢黢的轮廓在灰暗的天光里显得愈发深邃。二楼的某扇窗户后面，似乎有片阴影极快地掠过，快得仿佛是错觉。
是风？是光影的把戏？还是……
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理性告诉他，这只是一栋破旧的房子，所谓的“不干净”不过是村民以讹传讹的想象。但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似乎在轻轻颤动——关于姥爷孤独的背影，关于童年时在这屋里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关于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