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七八日都没有薛良的消息。
吴婉之把菜园照料好,把薛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妥帖,又遣吴弘之带灵灵去玩,闲下来便抓紧时间绣手帕。
镇上的王家绣庄对吴婉之的手艺很满意。
管事的夸她绣的针脚行如流云,纹样栩栩如生,问她愿不愿意留在绣庄做个绣娘,每月开的价钱很可观。
吴婉之不是没有心动,但绣娘得每日到绣庄上钟。
家里有吴氏和两个小孩需要照料,她实在顾不过来。
其实薛氏喜欢小孩,平常也帮忙看着弘之和灵灵,已经帮了很大的忙。
吴婉之心里有愧,不可给她增添更多麻烦,因此拒绝了这份差事,只是多拿了几个纹样,准备多绣一些。
这日薛氏带着灵灵从外头回来,告诉吴婉之:“听说薛良昨晚就回镇上了,你去陆安镖局找找,让他今晚回来吃饭。
顺道买点肉,另外再买点布,具体多少,什么样式你看着办吧,买来给你娘、两个小孩和你自己做新衣服。钱到我床头的盒子里拿。”
吴婉之应声放下手里的针线,“钱我这还有。衣服不用做了,还够换洗的。”
“听我的话,照做就是。”薛氏装了一瓢水给灵灵洗手,“你和灵灵的衣服买鲜色的,年纪轻轻别穿那么老气。”
吴婉之被薛氏说得有些羞赧,去包袱里翻了套黄裙子出来,把灰衣服换了,又照着水缸梳了头才出门。
薛良的屋里连镜子都没有。
吴婉之打算待会买一面小镜子,巴掌大便可,方便收起来。
她的东西,尽量不占薛良的房间,甚至不让他看见最好,免得他心里不痛快。
“让你拿钱,又不听话!”
薛氏在后面喊了一句,吴婉之回头摆摆手,笑着出了门。
吴婉之先到镖局找薛良。
她走的道不通正门,是从镖局东边过去的。
她从大开的东侧门看见里头的光景。
这边似乎是专门放马车、货物的院落。里头停着许多马车,没有棚顶的少说四五十辆,有棚顶的也有十七八辆。
院子后头是敞开大门的库房,用来堆放杂物和临时货品,有人把守着。
这个院子旁边,还有很大的马厩,只是马厩此刻没几匹马在。
到了南侧正门,见那大门也很是气派,匾额上头“陆安镖局”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吴婉之听薛氏提过,薛良加入的时候,陆安镖局还叫陆平镖局。
陆平是镖局的第一任东家,对薛良很是器重,前几年还将薛良收作义子。
后来陆平把镖局交给儿子陆安继承。
陆安大手一挥,把镖局名字改了,还和薛良一起拓展了运营的业务。
镖局的规模短短几年就扩大了数倍。
陆安镖局正门前的大道上,停着二十余匹蓄势待发的马匹,看来马厩的马大部分都到这了。
有几个青年在那守着,没留意到吴婉之。
吴婉之见他们正围在一起讨论事情,面色不善,便没有过去打扰,径直去大门找门房。
她踏上大门的台阶,就发觉院子里安静得很。
正对大门的会客堂和东西两侧门户敞开的屋子都空无一人。
“找谁?”有个守马的青年从吴婉之背后跑来。
吴婉之回头答应:“我找薛良。”
“你是谁,找他干什么?”那人没见过吴婉之这号人物。
“她是薛良的娘子。”另一个守马的笑着跑来,到了眼前,还讨嫌地学吴婉之原地跛脚走路,“我那天不是和你说过。”
先来的那人有些诧异,但还是恍然大悟地对吴婉之说道:“原来是薛嫂子。他这会不得空,你先在这等会,他们很快就出来。”
吴晚之点了下头,盯着那学人精,“你真无礼。往后你娘老了走不动了,你是不是也要学她拄拐杖。”
没想到吴婉之会呛,那俩人都愣了下。
“我没娘。”那学人精还维持着跛脚的动作,很是无辜。
吴婉之只是稍微有气,没想戳人心窝子,这下反倒有些愧疚了,“哦……我不是故意的。”
“骗你的。我娘好手好脚,身体好得很。”郭青山说罢,又学着吴婉之走路,“我听说你挺没脸的,怎么被我学一下就生气,哎呀,好累……”
那人跛着跛着,还学女人的样子擦汗装累,好贱。
“别学了。”吴婉之挂脸。
那人充耳不闻,“累死了,累死了……”
吴婉之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棍就敲过去,“还学,还学!”
郭青山猝不及防被敲了脑袋,赶紧往袁小江身后躲,“你怎么敢打人!”
“打的就是你!”吴婉之绕开袁小江,不停地揍。
那袁小江生怕吴婉之敲到自己,也跟着左右闪躲。
“干什么呢!”薛良不悦的话语忽然打断他们。
吴婉之等人停下动作,扭头见薛良领着人二十余人走了出来。
几日没见薛良,吴婉之发觉他好似更凌冽了,双眼有些血丝,目光只在她身上流转一瞬,便转而看向袁小江,等着袁小江说明状况。
他站在人群前头,身后的人都穿着形制相同的玄色衣装,手里不是提剑就是拿刀。
让吴婉之稍微吃惊的是,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个是英姿飒爽的女子。
能在陆安镖局押镖,想必都是厉害的角色。吴婉之心下钦佩不已。
看他们这副架势,应该是要出去干票大的。
至于什么是“大的”,吴婉之不清楚,只觉得不会是安全的事。
“哥,你娘子哇哇打人啊。”
郭青山快步走向薛良,瞧见薛良的冷眼,又立马刹住脚步,尴尬得原地叉腰。
郭青山这一出,让本来严阵以待的众人都很有默契地望向吴婉之。
他们一副“原来是她”的模样,若不是碍于薛良的威压,估计当场就要交头接耳了。
吴婉之侧开脸躲避这些探究的目光,心下真是烦死这个郭青山了。
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她真想再敲对方两棍。
“他犯贱。”袁小江过去推搡郭青山。
“先出发吧。”薛良大抵是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吩咐身边的人先走。
他身侧的副手见状朝众人招呼一声,率先领人群出去了。
郭青山和袁小江也赶紧跟着。
薛良走过来,先是瞧瞧她的手里棍,嘴角轻微地动了动,脸上还是疏离,“找我什么事?”
吴婉之赶紧把棍子扔掉,“娘让你今晚回家吃饭。”
薛良闻言短暂无语一阵,不过没有发作,只是说两句:“告诉我娘,我又去押镖了,别的不该说别说。”
他说罢快步跟上大部队,利索地翻身上马,领着众人走了。
吴婉之目送马队离开,拍了拍飘到面前的灰尘,心里有些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