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夜里,婉娘抱着个破瓷碗摸进祠堂。
月光漏进窗棂,照见她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
她把碗往供桌上一放,碗底沾着没擦净的粥渣:“娘,这是我偷藏的糖粥,您喝口甜的。我...我不想去花会,可二婶婶说不去就是没规矩...”
她额头磕在蒲团上,声音闷得像蚊子:“您要是在天有灵,就让我别出丑成吗?”
我攥着那团白光冲过去。
平时托梦只消指尖沾点香灰,可这回要护她周全,得把整团光都砸进去。
我咬着牙默念“灵光一闪,灵光一闪”,手一抖,白光“轰”地炸成一片金雾。
祠堂里的蜡烛“唰”地全亮了,供桌上的糖粥腾起热气,连房梁上的蜘蛛都惊得掉下来。
“又胡闹。”
有个冷飕飕的声音从牌位后头冒出来。
我吓了一跳,扭头瞧见个穿黑衫的男人,眉眼像用刀刻的,正抱着卷竹简盯着我。
他袖摆沾着点幽冥鬼火,我认出来——是前儿在阴阳路撞见过的冷面判官墨渊!
“我、我就帮我闺女!”我缩成一团,金雾顺着牌位缝隙往外钻。
墨渊没说话,指尖轻轻一弹,那团雾就顺着窗棂飘走了。
花会那天太阳毒得很。
我飘在婉娘发间,闻见她身上沾着柳月眉送的香粉味儿——甜得发腻,准是想盖她身上的土气。绣艺比试开始了。
别的小姐都在低头穿针,婉娘突然抬了抬眼。
她手指动得比蝴蝶还快,绣线在绷子上翻飞,哪是原本的蝶恋花?
分明是幅《洛神赋》!
正面是青碧的洛水,背面竟是朱红的朝霞,针脚细得能数清洛神裙角的褶皱。
“这是双面异色滚针!”主宾席上穿宫装的老嬷嬷“腾”地站起来,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她扑到绷子前,指甲盖儿蹭过绣面:“两百年前皇家绣坊失传的手艺,怎么会在这儿?”
满场的小姐都围过来。
有个穿粉裙子的拽着她袖子:“婉娘姐姐,这真的是你绣的?”婉娘攥着绣绷直点头,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倒比画里的洛神还招人疼。
我偷偷看柳月眉。
她坐在角落,指甲把帕子绞成了麻花。
周嬷嬷凑过去嘀咕什么,她猛地抬头,正撞进我飘过去的视线里——她眼里淬着毒,跟当年推我下荷花池时一模一样。
回府时天都黑了。
我跟着婉娘的花轿飘,听轿里小丫头叽叽喳喳:“尚衣局掌事说要收婉娘姑娘当学徒呢!二夫人脸都绿了,茶盏摔了三个!”
我正乐呵着,突然闻到股腥臭味儿。
柳月眉的院子里点着黑香,供桌上摆着块漆都掉了的旧牌位。
牌位上的字被刮得模糊,可我凑近了看,能瞧见底下刻着“柳氏无欢”四个血字。
“废物!”牌位里冒出个沙哑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连个小丫头都算计不成,苏家有护佑的!给我查,那祠堂里供的是谁!”
我吓得直往后缩,牌位突然震了震。
抬头瞧,墨渊又站在屋檐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砖地上,像道黑糊糊的墙。
他低头看我,嘴角动了动,又把话咽回去,袖中竹简“唰”地合上。
第4章 原来她也拜了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