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持菜刀,在岛台上一刀一刀落在案板,动作机械刻板,每次刀锋的撞击都恰好合上钟摆的节律,好似这并不自洽的声响出自他手。
我看得恍惚,错愕地回头望向客厅,发现那三颗头颅依然正对着我。
我惊奇的发现,每张脸上又起了变化,他们眼口的位置不再空洞,眼睛和嘴唇像贴纸一样诡曲地覆盖其上,电视上的淡淡色彩交替映照在他们脸上,比先前的空洞更为妖拧。
我顶着寒毛凛凛的畏惧感靠近,电视屏幕上的色调提高了分辨率,我看到一闪而过的“金氏集团”字样。
我忽然回过神来,捧住自己的后脑勺,疯狂地逃上楼梯。
所幸那记闷棍并未降临,而我却在迈上最后一格楼梯后狂吐不止。
直至呕吐到精疲力尽,我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5.
再次醒来,我汗流浃背。
我发现这房间的温度又抬升了一个层次。
窗帘和斗橱火红的颜色里蒸腾出一缕缕白色烟雾,微炽的热浪在其表面浮沉,打糊了视线。
走出房门,扶手和楼梯是一样的色调与温度,钟摆的声音更加响亮,我踮着脚走下楼梯,发现父母和妹妹的五官终于对上了位置,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依稀可辨,沙哑的播报断断续续。
“来找我呀——来找我呀——来找我呀……”
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线忽然重复响起,可妹妹的嘴唇并未开合,声源来自沙发前面。
此时整个房间的昏暗在物表火红色谱的映衬下,变得阴红涔涔,像点了用于祭拜的电蜡烛,不自然的电子火焰缠绕着黑暗晕染着整个空间,而在这样的阴森空间里,一个小女孩针芒般的声音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我在三张面孔的注视下,胆颤地走到沙面的正面,妹妹怀里的一个芭比娃娃手舞足蹈说着话儿,它生动活泼,表情比起他们三个反而鲜活许多。
芭比的话儿讲不停,在阴红的房间里荡开回音,可讲着讲着,尖锐的声调缓缓转变,最终演变为成年男人的粗犷音色。
如果说之前的音调让人感到瘆人透骨,那么现在的音色简直暗藏杀机。
我节节败退,再次逃回二楼。
然而在迈上最后一格楼梯后又一次狂吐不止。
直至呕吐到精疲力尽,我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6.
第六次醒来,我的全身沾染了一层焦糊的汗液,我是被热醒的。
我的双脚感受到阵阵灼痛,下地后,地板的温度更加烫脚,我只能踮起脚尖走路。
周围的物表红火得刺眼,甚至有点点的火星子在蒸腾的青烟里噼啪炸响,炽热的气浪在空气里游走,带着狂风对流般的轰响,令人口咽燥窒。
走出房门,望着楼梯,我发现自己每次返回二楼都会无端呕吐,吐得死去活来,筋疲力竭。
扶手已经变得像烧红的铸铁般露出透明质地,当我踩上第一格楼梯,滚烫的触感加上双脚本来的灼痛,在本能的畏缩后踩空滚下楼梯。
电视机琉璃般的光亮闪烁正好打在我脸上,我看到电视屏幕上的新闻播报。
“金氏集团即将迎来股权的代际传承,新一代掌舵人将由金屹嵘董事长嫡子金渐鸿……”
屏幕里被记者簇拥的人和眼前正默默盯着我的父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