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雄飞!”

机修班的吆喝声撞破晨雾,老李攥着个皱巴巴的图纸跑过来,花白的眉毛拧成结:“你这画的是啥玩意儿?滚筒套铁壳?还想通水?”他把图纸往地上一铺,沾着机油的手指点着“夹层循环水系统”几个字,“咱这炒炉是六十年代的老古董,钢板都锈穿好几处,焊个夹层不得漏?”

雄飞凑过去,用袖口擦了擦图纸上的铅笔印:“李叔,不是整个套,是在滚筒外壁焊一圈半指宽的铁壳,跟滚筒之间留两公分的缝,通循环水。温度计绑在滚筒壁上,阀门装在水管的接口上——您看,就像给滚筒穿了件‘水坎肩’,水温高了就开阀放冷水,低了就关阀加热水。”

老李凑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图纸:“那……得找多粗的水管?锅炉房的温水管能不能接?”

“就用机修班剩下的镀锌管,”雄飞从口袋里摸出截用报纸包着的铁丝,“我量过滚筒尺寸,铁壳大概要八块钢板,您让徒弟们把废料堆里的旧锅炉钢板裁了就行。”

老李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咧嘴笑:“行啊小雄飞,昨天还以为你瞎琢磨,今儿这图倒画得像模像样。”他从工具袋里掏出个铝饭盒,塞给雄飞,“早饭没吃吧?食堂的红烧肉,我替你留的。”

饭盒盖掀开,热气裹着酱油香扑出来。雄飞扒了两口饭,耳朵里听着车间里的敲打声——老李已经带着徒弟开始裁钢板了。钢板的锈屑飞起来,落在他的工装领口,像撒了把细沙。

三天后的清晨,炒炉间飘起了白汽。

改装后的滚筒裹着层锃亮的铁壳,像穿了件紧身衣。温度计插在滚筒壁的预留孔里,玻璃泡上凝着细小的水珠;阀门装在墙根的水管接口上,手柄上缠了圈旧布,防止烫手。王建国攥着根烟,手指抖得厉害,火星子在风里跳:“真能行?”

“试试就知道了。”雄飞擦了擦手上的机油,冲老周招招手,“周叔,准备投豆。”

老周的手心全是汗,攥着铁铲的手有点抖。他往滚筒里倒了五十斤生豆,刚启动电机,滚筒就发出熟悉的轰鸣——但这次不一样,铁壳上的温度计指针慢慢爬,稳稳停在180℃的位置。

“稳了!”雄飞盯着指针,声音里带着点颤。

老周的铁铲翻得慢了些,豆子在滚筒里滚成金色的波浪。蒸汽裹着烘焙香飘出来,越来越浓,盖过了以往的焦糊味。二十分钟后,滚筒停下,老周攥着铁铲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往下倒。

“倒吧,周叔。”雄飞笑着说。

豆子倾泻而出,落在接豆的竹匾里,每一颗都泛着均匀的深棕色,没有焦黑的碎屑,没有夹生的青粒。老周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嚼,腮帮子慢慢鼓起来,眼睛忽然亮得像车间里的灯泡:“成!这豆子……香!比上次试的还香!”

王建国的烟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手指碰到豆子,又赶紧攥起来,像是怕碎了似的。工人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厂长,这豆子能卖上价不?”“下次炒豆是不是不用守着了?”

“能!”王建国站起来,喉咙有点哑,“从今儿起,炒炉间归雄飞管,每批豆子都按这个温度来!”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有人拍着大腿笑,有人举起铝饭盒当喇叭喊。老李挤过来,拍了拍雄飞的肩膀:“小子,没想到你这书呆子还能捣鼓出这玩意儿。”